“这是……”

    “恶意？”

    【裳提亚】上，亚瑟释放完“红云”后，逐渐察觉到微妙的不同。

    整个环境充斥着恶意。

    不对。

    “……是杀意。”

    皮肤表层传来静电针刺般的触感。

    如履薄冰！

    大地、天空、气体、生命体，所有物质组成的环境，一齐指向自己，冷彻刺骨。

    “啧。”

    不过是杀了区区数万低等生物，居然能引起集体无意识……星球意志的杀意。

    一般而言，起码要杀个半数，严重影响到星球内循环，后者才会作出反应。

    科技设备的探测是其次。

    亚瑟的感知，早已给出警示。

    这种“同调现象”，才是危险预警的实质。

    【同调派】以某种方式统整整个行星生命体意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而获得了极端精确的反应机制。

    当他对星球的一草一木抱有恶意时，杀得多杀得少，已经无关紧要，结果都是被死死锁定。

    【裳提亚】——这颗行星表层生物圈，完全可以视作空心球状，拥有单薄厚度的巨大个体生物。

    “哼哼，哈哈。”

    有一瞬，亚瑟脸上露出不谨慎的笑容，随即收敛，只是眼神还在笑。

    “我大概能猜到，【虚妄真言】是个什么东西了。”

    孩童互相拿玩具打着玩，狂呼酣战，通常会发现一个浅显的规律：大的玩具一般能把小的玩具打飞，就因为它大。

    于是为了赢，有的孩童用胶水把不同的玩具粘起来，使之看上去很大，从气势上压倒对手，有机会逞口舌之利，然后顺理成章取得胜利。

    应知，用胶水粘起来的玩具并没有真正一体化，它的结构是松散的，实际未必渺小扎实的那个来得强大。

    自然就是自然，动植物就是动植物，空气就是空气，天地就是天地。

    草木游鱼乃至无机物之类，如何与尔等卡塔兹同生死共患难？

    此谓之“虚妄”。

    至于何为“真言”……

    正如现在看到的那样——

    强有力压迫感来袭，亚瑟上身裸露，抬起头，背负双手，眼睛微微眯起。

    只见，超自然的红云被压倒性巨力迫开，恒星强光一如烈火，照彻阴暗血雾，焚尽不详。

    强光身后，一颗至极闪亮，刺目耀眼的光点出现，在视野中放大再放大。

    此刻，它比天空正中的恒星还要夺目！

    不知不觉，周围的重力场发生变化，好似一个向内凹陷的大海漩涡，不断向着中心点汇聚挤压。

    “居然用陨石对付我。”

    真言，就是让虚幻转变为现实的强制性力量，肉眼可见的奇迹。

    “可笑……”

    “我还以为会有免疫系统派出强烈清扫者。”

    亚瑟沉下脸，眼神阴郁。

    这种与自然环境同调，控制局部环境，人工制造天灾的手段，对付落后星球的文明聚落会很有效。做个一两次，直接会被愚昧土着奉为神灵。

    用来对付他这个层级的个体强者，就多少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严重估计不足！

    陨石包裹在大团炽烈光芒中，拖曳长长尾焰，以反常的速度接近过来。

    岩石无机盐摩擦空气，产生可怕的高温高热，震撼大气，刺耳呼啸声令大量动物间歇性失聪，七窍流出殷红鲜血。

    它们的血，没有卡塔兹人的深蓝色泽，依旧保持着浓稠鲜红本色。

    亚瑟闭上双眼，全力感知捕捉周遭最细微的变化。

    仿佛时间流速减缓，停滞。

    重力场发生变化之时，确实有某种意志介入了。

    那意志流动隐匿极深，细若游丝。

    他察觉到了异样，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实体。

    意志的源头，必然是那对星武器，【同我派】数百年执念的结晶！凝聚文明理念和生命全部意义的心脏！

    下一次！

    只要敢有下次，它们对我动手之时，便是我看见命门之刻！

    “……把你们的心脏，给我。”

    给我！！

    “【墨人流·水】”

    百炼绕指柔。

    奇妙巧力螺旋而上，擦过陨石一侧，使其偏离原先的轨道，向着远离亚瑟的方向坠落。

    “嗯？”

    重力场再变，拉扯着陨石再度接近，飞行轨迹显示出难以言喻的刻意和僵硬感。

    “还有完没完！”

    亚瑟眉毛一扬，抬起手掌，手臂瞬间爆开磅礴气浪，整只右手虚影膨胀扩大上千倍，狂暴气流环绕，掌心张开深渊巨口，直吞向陨星。

    狂暴灰雾肆虐，沿途所过之处，草木化灰，地层下降。

    灰色巨龙贯穿天宇，短短零点几秒，陨石被完全吞下，一闪而没，没了踪影。

    收回手，右手中指和食指间夹着枚陨石碎片，丢入口中，仔细咀嚼。

    残留的数千度高温恰到好处，赋予石块薄脆质感，由单纯的生食转变为粗加工过的熟食。

    足足嚼了半分钟。

    突然，亚瑟停止动作，咽下陨石饼干，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找到了。”

    “【墨人流·网】”

    “【墨人流·阿拉巴顿】”

    砰！

    下肢爆成血雾，高压带来的反冲力在地面炸开直径三十米的大坑。

    淡色灰雾弥漫，消除前进道路上的阻碍，随之而来的，是高速移动的血肉之躯。

    行星之上，任何以亚瑟现在的速度移动的生物，会在一瞬间分解成粉尘，包括他自己。

    分解的同时，苍蓝光华汇聚，粉尘渣滓重新集结，紧接着再度崩溃，循环往复。

    远超人类承受极限的疼痛持续不断，仿佛把肢体伸进搅拌机。

    自我凌迟。

    长发拉成直线拖曳身后，男人冰冷目光始终望向前方，带着对胜利的热切期待。

    超凡者，一天天失去人性，最终彻底麻木，无悲无喜。

    亚瑟的骑士道，更是将“失去”诠释到极限。

    他的力量，并非源于“积累”，而是源于“舍弃”。

    不断遗忘，不断摒弃，不断斩灭欲念，不断苛求世间不存在之完美——不断地，强！

    更强！

    更强！

    更强！！！

    受尽痛苦折磨无妨。

    流失智慧生物情感亦无妨。

    成为世人眼中的邪恶残酷魔王，更是无关痛痒。

    为了夺取卡塔兹文明结晶，他可以恬不知耻地否定它们的存在价值，甚至自视为天灾，前来施行自然淘汰。

    因为他亚瑟，就是个会自始至终贯彻自我的铁人。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彻头彻尾的疯子。

    宇宙航行期间，他不断修行，企图创造出更快速移动技巧。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网】消除动作切换间的迟滞，【阿拉巴顿】提供初速度，治愈苍蓝魔法负责高速修复！

    25倍音速！

    【裳提亚】地表的音速大约400米每秒。

    这是保证生命值损失、恢复速度对等的情况下，所能达到的最高速！

    如果是宇宙太空，无需灰雾消除障碍，全力施为之下，速度还能提升一到两个数量级，比肩卡塔兹的军用太空载具。

    轰隆隆隆！！！

    黑云翻滚，天雷激荡，巨响声与雷光被飞掠身影抛在背后。

    轰隆隆！！

    又一道蕴含位面杀意的雷霆落下，命中亚瑟身体，再细看却只是他的虚影。

    黑云随着身影一路蔓延，于天空中连成直线。

    霹雳雷罚如雨点洒落，炸得大地磁场紊乱，却始终无法触及亚瑟身躯分毫。

    翩然起舞，无可阻挡！

    强大感知能力放开，高速移动下，各种事物清晰映入脑海，根据用途分门别类，不放过任何细节。

    数分钟后，亚瑟跨越【裳提亚】行星周长的六分之一距离，身周雷暴跟了一路，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在原本丰饶美好的地表疯狂肆虐，兽群飞鸟狼奔豕突，大量装载着卡塔兹幼体的金属巨龟消亡。

    位面意志卷动连绵不断灾害，造成的毁坏远超红云。

    【同我派】意识到这头诡异生命体的威胁，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它！

    然而，结果是亚瑟距离目标越来越近，期间无论什么自然灾害，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分毫。

    地平线的尽头眨眼而至，一幅异样场景映入眼帘。

    饶是亚瑟见多识广，也不禁愣住，下意识停止高速移动，被眼前怪异的事物硬控在原地，眼睛睁大。

    “……”

    “呵呵。”

    半晌，干笑出声。

    巨大湖泊中央，烟波浩渺，雾气弥漫，一朵星系仪形状的巨大金属花朵矗立水中，凛然绽放。

    万米主干挺立，从不同高度平行延伸出去无数金属枝干，短则数百米，长的千米有余，分别以不同的速度围绕主体旋转。

    枝干上，密密麻麻的卡塔兹人嵌入其中，它们的身体包裹在胶囊状的液体舱室中，眉眼紧闭，陷入深度沉睡。

    枝干末端，分别连接着两头尖的巨大水晶，散发七彩华光，映照在水面之上，于雾中若隐若现，无限华丽美好。

    庞大心灵力场扩散向四面八方，随着能量潮汐不断开合，仿佛花朵不断经历盛开与凋零。

    亚瑟最担心的情况，一是在大气层外被拦截，在宇宙太空不利环境和星舰群全面开战；二是卡塔兹人利用行星巨大体积和他捉迷藏，带着对星武器伺机潜逃出去，如此，他才要大费周折潜入。

    眼下，两个问题都已解决。

    胜利果实近在眼前！

    无声无息间。

    渺小身影升上万米高空，双臂自然张开。

    他俯瞰着巨大而不无精巧的星系仪，冰冷双眼中满是欣赏，浑身散发出难以言喻存在感，令整个世界的关注意识，全部浓缩到一点。

    就好像只要他愿意，便是头顶的天空，亦可随意掀开，便是脚下大地，亦可随意倾覆。

    这一刻，个体生命的意志，凌驾于文明和孕育生命的星体之上。

    天宇之上，那高度浓缩凝聚的一点，正代表了命运的意图，决定【同我派】乃至卡塔兹文明未来数百年的走向。

    是选择臣服，继续种族文明历程、蓬勃发展，又或者……在此戛然而止。

    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