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见师父如此神情,感到有些诧异。自从一年以前跟随师父以来,觉得师父像一个老顽童一般,世间没有几件事情能让他如此动容了。
特别是上次师徒二人促膝夜谈以后,师父更是把自己当做亲人一般,从不在其面前隐藏心事,今日竟这般郑重,看来着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慧很快便将纸条上的内容看完,竟没有再端起酒碗,而是沉吟了一会后,对二人说道:“你们师兄弟先聊着,我去书房修书一封,待会不痴给我原路传回。”说完也不等二人答应,起身便往一间房间走去。
王若虽然满心疑惑,但此刻不是询问的良机,看着师父走进内室,便回过头对着武不痴笑道:“从未听师父说过我竟然还有个师兄,怪不得今日师父一定要我下山呢!”
武不痴笑了一下:“师父他老人家外人看起来古怪,我们却觉得亲热无比。其实我曾想过去山上服侍师父,只不过分身乏术,如今有了师弟,也算是了了我无法服侍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愿了。”说完看向王若的眼神还充满着感激之情。
这句话让王若也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位师兄十分欢喜他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师弟斗胆问一句,师兄跟随师父多久了,为何不去山上而要在这镇上呢?”
武不痴看了王若一眼,感受其眼中流露的真诚,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师父还没有给你说过啊?我以前也是住在山上,至于这里嘛,你应该看出来是师父的秘密联络处,我就在这里暂时负责给师父收集一些消息而已。至于跟随师父多少年,弹指之间已经四十多年了吧。”
“四十多年?”这下可让王若呆住了,看这武不痴的年纪,也就四十多岁,难道是从小跟着师父的?
武不痴见王若张口结舌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过随即将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悠悠说道:“真是白马过隙,岁月飞逝啊”
“师兄,请恕师弟斗胆,我实在忍不住,想问一下你和师父是怎么结识的么?”王若眨巴着眼睛,将碗中之酒也大喝了一口,借着胆子说道。
武不痴笑笑:“我从小便是一个孤儿,是师父将差点饿死街边的我带回来,将我养大,教我武功,简直就是我的父母一般。”
“不过我不喜欢练武,师父也不强求,只说随缘而已。在我二十四岁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从小便感觉孤独的原因吧,我下山采购物资时遇见一个姑娘,一见倾心,回去以后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于是向师父提出想要成婚的念头,我知道师父肯定是希望我陪在他的身边,不过他只是点了点头,竟然答应了。随后我便和小糊涂他娘在这镇上生活了下来,师父便也开始喜欢云游四方。”
“过了几年,小糊涂他娘生病去世,师父便命我在此地好好抚养儿子,同时成立了这个联络处。所以面对师父的养育之恩,我常常因自己不能在身边早晚照顾而愧疚不已,今日见了你,我便放心了。”
王若听见武不痴竟然说出这样的往事,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其中蕴含的感情十分复杂,让他不但有些称奇,更让他的内心有些难过。
他喃喃地说:“师兄,我不知道是这样心酸的经历,请原谅师弟的鲁莽了。”
“无妨,这么多年,我早就看淡了,比起师父的经历,我的这点痛又算什么?现在我有了小糊涂在身边,而师父又有了师弟你照顾,我已经此生无憾了。”武不痴摆了摆手,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王若见这个四十多岁的师兄如此坦然,心中也是敬佩,更为他的曲折人生感到惋惜,忍不住抬起大碗,说了一句:“师兄,我今日和你一见投缘,心中也是欢喜,请让我敬你一碗。”
这下可把武不痴弄懵了,想不到这个师弟刚刚学会喝酒,就如此豪情,虽然担心他不胜酒力,但还是将大碗端起,赞赏地喊了一句:“干!”
说完二人正想一扬脖子一口吞下时,只听一个声音响起:“你们两个臭小子,竟然趁我不在想多喝一点,这可不行,也等等我啊!”果然是不慧从房间里面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白色的纸条,同样卷曲成筒状,正笑吟吟地走过来。
二人连忙放下酒碗,同时喊了一声师父。
不慧走过来,对着武不痴说:“你现将这封信传出去,待会回来我给你们二人说一件事情。”武不痴应了一声,拿着纸条便朝鸽舍去了。
王若心中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不过想到师父待会可能要说的事情,应该会为自己解惑,也就静静地不开口了。
不一会儿,武不痴便转身回来,不慧望着眼前的两个徒弟,心中也是有些感慨,举起酒碗,说了一句:“先喝一碗酒,以贺今日之聚首!”说完扬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
两个徒弟也赶紧端起酒碗,不过王若毕竟初次饮酒,虽是硬着头皮将碗中酒全部喝下,却胃里翻滚,不得不运气暗自压制住。
随后只见不慧放下土碗,长叹一声开口道:“我曾经在云游之时,结识了几位好友,其中一位我很敬佩之人,今日已经是第三次来信了。信中称其命不久矣,十分想念老友,邀我和其他几人前往一聚。我其实也不想劳累奔波,不过既然这位老友如此盛情相邀,我若再不前往,显得就有些薄情了。”
王若一听,心中顿时了然,原来师父是想离山访友了,怪不得今日硬是拉着自己来到镇上,还把物资采购的事情交给自己,原来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那师父何时动身,我准备一下,也和师父同去!”武不痴似乎早有预料,于是抢先说道,王若也有些期待地看着师父。
“不用,你要照顾小糊涂,就不用和我一起去了。而若儿现在武学根基还浅,正是在家勤加练习的时候,同样不能去,所以我准备一个人动身,明天就走吧!”不慧对着二人摆了摆手。
“可是,现在江湖上好像有些不太平,师父又旧伤未复,倘若多人夹攻,岂不双拳难敌四手,那不糟糕了?还是让徒儿随您一道吧!”武不痴有些坚持,对不慧一个人出行很不放心的样子。
“哈哈,你太小瞧师父了,以我目前的功力,足以自保。况且我这次是去访友,不是去打架,就算真有什么阴谋,你以为我会怕了么?再说我也没有几年好活的了,根本不惧。倒是今日你们师兄弟二人相识以后,要相互照顾,在家等我归来便是。”
武不痴见师父如此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毕竟以师父如今的功力,就算上次大战以后功力没有全部恢复,纵横江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知师父将要去多久才能回来?徒儿唯有一个要求,就是一路上不要饮酒。”王若知道师父的厉害,对于他的安全倒是不怎么担心,除了叮嘱不能喝酒之外,心中倒还有些期盼起来。
倘若师父离山,自己在山上岂不是可以加快修炼速度,同时有好几个棺中人教过的法术,一直都是在大脑里面演练,没有亲自出手试过,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练习一下了。
“此去路途颇远,光是来回就要半年之久,如果我在老友那里耽搁一段时间的话,那就可能是大半年才能回来了。你在山上务必不能偷懒,好好照顾小白,我可是要回来检查你的武功进度的。”不慧嘿嘿笑道。
“徒儿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师父的教诲!”王若吐了一下舌头,有些调皮地说道。
师徒三人相谈甚欢,不多一会,三坛酒全部被喝个精光,王若感觉身体有些飘,醉眼朦胧,师父让武不痴给他弄来一碗酸梅汤,喝下以后便感觉好多了,不过浑身无力,便躺在一旁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龙隐寺里的床上,四周静悄悄的,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一翻身下了床,来到大殿,早已不见了师父的踪影,难道师父真的走了?到处寻找都没有看见,反而发现佛前的蒲团上留一个信封。
走过去将信封捡起,拆开一看,是不慧师父留给自己的,上面写道:“若儿,前些时日为师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想不到竟是老友即将仙游,我去去便回。”
“你在寺内莫要耽误自身修行,一定要刻苦练功,如有疑难之处,尽可去向你武师兄请教。大佛像的后面有一块暗板,里面是我毕生积蓄,你尽可从里面拿出银两以做生活之需,每月再给你师兄带去十两,如有急需之时,尽可自行决定。勿忘!”
王若拿着信,口中一字一句念出,突然有些不舍,心中空落落地,就像丢了什么东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