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洛伤感的时候,李云彩也在伤感。
李刀磨的习俗,如果家里有人死亡,在二十一天之内,其家人只能待在家里,不能去别人家串门,以免给别人家带来晦气,影响别人的心情。
如果从别人家门外经过,不巧被屋主人看见,屋主人就会站在门口,跟来人说话的同时,去阻止来人进屋,来人心里有些不愉快,但是受制于李刀磨的习俗,说上几句话,赶忙走开。
看到来人走开,屋主人大吁一口气,紧张的神情顿时松弛下来,他们返身进屋,把大门关得紧紧的。
客楚林死了,李云彩感觉到很伤心,她想把心里的苦恼说给哥嫂,去接受他们的劝慰,然而受制于李刀磨的习俗,她不能去哥嫂家里,她要么待在自己家里,要么去自家的田地里。
李云博在家待了几天,想到妹妹再次失去老公,感觉老天对妹妹实在不公,他想去妹妹家里,想去劝慰妹妹,他把想法告诉给俞琴。
俞琴听过李云博的话,当即表示支持,说:“我已经够悲伤,没想到云彩比我更悲伤,两个老公都比她先死,遇到这种事情,连喝水都觉得无味,活着比死还要难受,你去跟她说话的时候,要多体谅她现在的处境,说话的时候,语气要放得轻一些。”
李云博答应,提脚走出家门,来到客楚林家里,李云彩看见哥哥,鼻子一酸,泪水跟着流出眼眶,李云博看见,赶紧出声安慰,说:“楚林已紧死亡,你就是去哭死,也不会把他哭回来,还不如把心放宽一些,好生去过以后的日子。”
李云彩说:“我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就是觉得难过,不哭出来心里更加难过,哥,我求你一件事,谓你把我的喜坟也建起来吧?以我现在的身体,以我现在的心态,还能活几天,我都难以预料,我想在活着的时候,去看死了以后要埋的地方。”
听妹妹说到建喜坟,李云博异常惊诧,反复劝说妹妹放弃这种想法,然而,李云彩执意要建,李云博劝说无果,只能沉重叹气,最终同意给妹妹建喜坟,并表达出一种担忧,说:“给你建喜坟,说起来容易建起来难,将面临着三重困境。”
不就建一个喜坟吗?有什么难的?李云彩不信给自己建喜坟,会难到面临三重困境,说:“哥,不就是建喜坟吗?怎么会那么难?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出钱?故意找理由去推辞?如果真是这样,我没有你这个哥。”
看到妹妹说话重,李云博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说明白,说:“如果把喜坟建在俞家祖坟,客家人不会同意,如果把喜坟建在客楚林旁边,他死在外面,现在是孤坟野鬼,那么,你也会是孤坟野鬼,如果把喜坟建在客家祖坟,俞家还是不会同意,最终建在哪里?得征求你的意见,具体说,你想建在哪里,就建在哪里,这是解决三重困境的唯一办法。”
李云彩说:“我不好拿主张,我心里没有主意,究竟怎么做?全靠哥嫂,总之,你们要为我安排一个好去处。”
李云博答应妹妹的要求,他把俞家和客家人,约到李刀磨本主庙商量,果然,俞客两家互相争夺,互不相让,李云博见状,说:“既然你们互相不让,那好,我们就采取第四种办法,建在李家祖坟,全当我家妹妹没有嫁过人,从来就没有嫁过人。”
李云彩听过哥哥的话,觉得有哥嫂保护,死了以后不会受到欺负,当即同意把喜坟建在李家祖坟,择日动工,至于建喜坟的费用,客芷座大包大揽,答应全部由他承担。
现在再来说依洛。依洛望着窗外,窗外是几棵高大的树木,高大的树木上建有几个鸟窝,鸟窝里不时发出来一些叫声,叫声或者温馨,或者稚嫩,或者严厉。
是父母呵护孩子的声音,是父母警告孩子的声音,是孩子向父母撒娇的声音,是孩子向父母表达情爱的声音。
一个鸟窝,就是一个家,就是一个充满温馨的家,就是一个繁育后代的家,就是一个抚育后代的家,就是一个令人无比向往的家。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家?我的家在哪里?我的家,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家?
依洛的老公死了,她虽然有一个儿子,但是儿子不能替代老公,一个缺少老公的家,是一个完整的家吗?不是,不是一个完整的家,绝对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鸟都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我作为一个人,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年纪轻轻的,不说长得十分漂亮,还算过得去吧?
可是,李天明为什么要冷淡我呢?他为什么不向我发起猛烈的进攻呢?我稍微做出一点冷淡的动作,就会把你吓成那样?就会把你吓走?
依洛想起自己跟李天明的交往,想起在交往过程中发生的很多事情,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潮湿起来,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依洛想到李天明之所以对自己不在意,首先就在于自己过于矜持。
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在一个成熟男人面前,为什么要矜持?有这个必要吗?没有这个必要嘛,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嘛,可事情的真相呢?依洛不仅矜持,而且稍微矜持
依洛觉得自己把事情做错,觉得是自己伤害了李天明,要知道李天明是有老婆的,他的心里是有挂念的,是有顾虑的。
而我呢?我是一个寡妇,是一个没有牵挂的寡妇,是一个在内心里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寡妇,我没有必要去保持一种矜持,我真的没有必要去保持一种无谓的矜持。
然而事实呢?我保持了矜持,我让李天明感到伤感,感到伤心,于是,李天明在心里想到开始排斥我,开始远离我,而且想走就走,说走就走,连话都没有留下一句。
依洛想到去弥补,想到去弥补她的过失,然而,她有什么过失?如果有了过失,又该怎么去弥补?
依洛认定自己过于矜持,就是自己的一种过失。
所谓弥补,就是要在李天明面前表现出一种大方,李天明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要尽可能多地去满足李天明。
依洛甚至想到了出击,出击的对象已经存在,出击的方式却找不到,至少暂时找不到,依洛陷入了沉思之中。
依洛想了很久,心里说我总不能说走就走,总不能走到云里县去找天明吧?依洛有了到云里县去找李天明的想法,有了把这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想法,但是,她于猛然之间又担心起来,担心被李天明冷落,如果被李天明冷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将是一件令人感到多么难堪的事情啊!
人活到被人冷落的地步,那可是没有面子的事情啊!女人如果被男人冷落,是一件更加没有面子的事情。
世上有人把女人比作花,花是美好的事物,是应该值得赞赏的事物,我依洛已经不是鲜花,但至少还算是残花吧?
只要是花,就不应该被人冷落,总要有人来欣赏才是,那么世上的人,谁会来欣赏我呢?李天明,一定是李天明,只有李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