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有外敌,沈祈灵和奥斯顿不能硬拼,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回船上避一避。
“那群船员貌似已经上岛了。”奥斯顿眺望远方,巨人的身影十分容易辨认,他立刻就认出那群船员。
“他们又要上岛贸易吗?可是这座岛屿怎么看怎么荒凉,连个码头都没有,能有贸易的商队吗?”
奥斯顿将视线挪回,借着船顶仅剩的那盏船灯打量船身下的黑色土地。
“船只靠岸未必是为了贸易。”沈祈灵从船员常用的工具箱中掏出一把重量集中的斧头,那斧头足有她一半的身高。沈祈灵用麻绳将斧头绑在身上,那副装扮活像当初称霸海洋的维京海盗。
“你做什么?”奥斯顿握住沈祈灵的手臂,不理解她全服武装的行为。
“冒险,不屠龙的旅行是枯燥乏味的。”沈祈灵开玩笑道,说话间又从工具箱里调了一把需要极强臂力的弓箭给奥斯顿,“拿上它,现在你没有退路。”
“不得不说,你的每个行为都让人难以理解,还有这把弓,光是剌开它都要费尽我的力气,更别提射箭了。”
奥斯顿将弯弓从一只手抛到另一只手,仔细打量着。弯弓做工粗糙,但是依旧掩盖不了是一个远程攻击的利器的事实。
“我们要去哪?”奥斯顿问。
“上岛,跟着他们。”沈祈灵示意奥斯顿跟上自己,猫腰从船侧面放到陆地上的那个长梯上溜下船。两人的动作都十分谨慎小声,因此并没有忍起看管船员的注意。
“他们又要去哪?”落地后奥斯顿忍不住问道。
“这是个还问题,我也不清楚,梦世界中只是流传着白色船队的船员会在海上某个联通异世界的岛屿停留并从中带出足够他们继续航行的物资和宝藏。谁知道呢,也许那个传说是真的,也许不是,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
“等等,也就是说你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将要去哪里?”奥斯顿讶异。
“没错,我早就警告过你这一行很危险,现在你就就算后悔也没有退路了。”沈祈灵迅速顺着船员们的巨大脚印跟上去,这片陆地的土地乌黑一片,就和沈祈灵在脑世界进入的那片黑暗之地一样,而且土质松软,才上去就像是沙质化的淤泥。
“我既然要求与你同行,自然就不会后悔。”越是这种前途未知的时候,就越不能表现出恐惧,这一点奥斯顿很清楚。他在自己已经被夜风吹得冰冷的脸颊上拍了拍,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快步跟上沈祈灵,继续前行。
“你说海水里的那群怪物都是古乃的后人,那白色船队上的船员也知道吗?”
为了缓解黑暗给身心带来的压抑感,奥斯顿努力寻找着话题。
“他们也许是清楚的,也许不清楚。”
“你这话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吗?”奥斯顿吐槽。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我说过古乃不是一个统一但种族,它们是不同相似种群的集合体,这种集合体概念就好像人类和仿生人。如果古乃面临区分人类和仿生人的难题,那它们的答案一定是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人类和仿生人分明有着明显的区别,无论是心智还是基因链,亦或是成长方式。”奥斯顿搞不明白。
“这一切都是人类定义的不是吗?心智、基因链、成长方式,可是我们现在需要明白一点,那就是古乃并不是人类,因此在它们的世界里,人类的规则并不适用,就像人类的规则对他们来说也是废纸一张一样。”
沈祈灵说道,她一直很谨慎地跟着远处那群两人高的黑影,黑夜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身形,此刻渺小就是他们的保护壳。
“古乃如果不能理解人类的规则,那它们又指定了什么样的规则呢?难不成以人类为货币就是它们的规则吗?它们这是枉*顾*生命!”
奥斯顿和沈祈灵据理力争,沈祈灵示意他小声些,很明显,奥斯顿仍然没有理解沈祈灵的意思。
“首先你仍然没有理解古乃和人类本非同一类群体这一事实,你依旧在以人类的观念思考它们的行为,这无异于用洛伦兹定律解三角形问题,用丁达尔效应回答古诗赏析题。”
沈祈灵提醒奥斯顿道:“对于古乃而言,我们不过是一群另类的种族,就好像我们看到其他生物时一样,只不过对于古乃中不同类别的存在而言,人类这一种族的意义又不相同。就好像人看狮子和蚂蚁时显示出的不同状态一样。”
沈祈灵示意走在两人前方的那群巨人,“对他们而言,我们无异于蚂蚁,至少于他们而言我们不是狮子,最多就是具有反抗能力,存在一定威胁性的蚂蚁。”
“不对劲……”奥斯顿这一次终于明白了沈祈灵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转念一想,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说我总是以人类的思维评判古乃,但是它们的后代,至少到现在为止展现在外面面前的这两者,全部都是以类人的形态出现的不是吗?”
奥斯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立刻反击道:“它们既然无法理解和认可人类的规则,又为什么要和人类结合孕育后代?”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人类接触到了古乃,以及人类符合古乃繁衍的需求。”沈祈灵回答得相当得心应手,她已经被不止一次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这种问题对于沈祈灵来说毫无挑战性,但是对于奥斯顿却并非如此,他无法理解沈祈灵为什么能够把那两句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她既然说古乃和人类是两个不同集体,那又何来的人类符合古乃的繁衍需求一说?
“这简直太荒谬了,你不是说古乃和人类是两种不同的体系吗?而且在这一基础上古乃内部又分为许多不同的类别,在这种情况下偶尔出现一两个和人类拥有同一繁衍观念的存在就已经是难得了,又哪来的人类符合古乃的繁衍需求一说。”
“也许你没有清楚我话里的意思,奥斯顿。”沈祈灵摇摇头,“对于人类而言,繁衍只是一种延续后代的方法,它让人类不至于灭绝殆尽,但这种想法仅限于人类,硬套到古乃身上根本说不通。”
“古乃是一群特殊的生物,人类生命有限,可是它们却拥有者人类艳羡的生命长度。”沈祈灵说。
听着沈祈灵的话,奥斯顿只觉得头皮发炸。他们正在往岛屿的内部探索,四周只有起伏不平的土石斜坡,那群船员走在前方,他们手上的提灯在前路映出一片昏黄,活像一群活动在地狱边缘的游魂,而沈祈灵和奥斯顿就是偷摸跟随游魂试图寻觅到神秘的亡灵之国两位冒险者。
奥斯顿不敢想象他们真的寻找到“亡灵之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景象,用沈祈灵的话来说古乃很长寿,他们躲过了恐龙灭绝的大浩劫,拥有只会,是地球上除人类之外的另一个智慧生物种群,但是它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隐身于人类的历史中,却在某些荒僻的地方留下了它们和人类的后代。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啊,冒险故事里藏匿宝藏和掳*掠公主的恶龙尚有被勇士屠*戮的可能性,可是古乃呢?这群家伙能孕育出海中鬼怪和白船巨人这种存在,可见它们本身之诡异奇特,如果真得闯入他们的世界,单凭两个渺小的人类,能够有抗衡的能力吗?
“既然他们拥有那么漫长的生命,为什么还要和人类孕育后代?”
奥斯顿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他第一次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这般抑制不住的颤抖。
“既然人类拥有那么多强大的科技发明做支撑,又为什么要创造仿生人来进行超凡能力实验?”
沈祈灵脱口而出,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但这个回答却着实吓到奥斯顿了。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仿生人怎么能和那群古乃孕育的后代相提并论?”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奥斯顿简直被自己吓了一跳,他虽然时常感性行事,但是在面对仿生人问题时一直能够保持理智,可是就在刚才,这份理智居然被他的潜意识行为打破了。
潜意识产生于自我认知和社会塑造,而自我认知在一定程度上也有社会塑造的影子,也就是说刚刚那一刻奥斯顿的回答就代表了社会上大部分被社会塑造的民众的想法。
仿生人在本质上就不属于人类因为他们没有过去,现在,未来,没有羁绊,更没有自我认知。
从基因方面看,他们的基因链从刚出生起就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更改;从羁绊方面看,他们不过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工具,这一点无异于超级人工智能,只是在形态上他们更加接近人;从思想方面看,仿生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他们的思想来源于联邦的直接敢于,而且长期接受精神监管;从能力方面看,他们并不像真正的人类那么平凡普通,他们拥有诡异且强大的超凡能力的大忌。
凡是强于我的,若非我师,就只能臣服。
这里的师者并非单指老师,而是那些强大且慈悲,在拥有绝对能力时仍然具备人性美德“怜悯”的存在,这种存在更像是圣人耶*稣。
意识到这一点时奥斯顿不由得发自心底地暗暗惊讶,他原以为自己能够同社会风气对抗,没想到最后他依旧没有逃过被潜移默化影响的结局。
“实验……”奥斯顿尝试去消化沈祈灵的话,但是他还是有些无能为力,他强迫说服自己将思想的屏障打开,尝试去理解那个自己未曾接受甚至一直抗拒的新思想,但是他还是太天真,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接受一个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思想观念,简直比凌*迟还痛苦。
“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什么?”奥斯顿干笑两声,痛苦地以双手掩面,沈祈灵意识到不对劲,停下脚步返回他身边。
“奥斯顿,振作点,比这是怎么了?”沈祈灵尝试安抚奥斯顿,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奥斯顿就突然抓住她的双肩。
“罗斯蒙德,你是外星文字研究员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真相对不对,告诉我,我们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奥斯顿拼命摇着沈祈灵,沈祈灵能够感受到他动作间蕴含的绝望,可怜的奥斯顿,他一次知道的太多,他快要支撑不住了,但是这还不是完全的真相,他如果知道了真正的真相,有该怎么办呢?
“你冷静点,奥斯顿,那不过是少数,人类还是人类不是吗?现在,你,我,都还是人类不是吗?别担心,不要把少数看做事实,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我们都还是真正的人类,古乃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威胁全人类。”
沈祈灵竭尽全力安抚奥斯顿,后者的情绪果然慢慢平静下来,“对,只是少部分,只是少部分。”他一直喃喃自语,沈祈灵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刺激奥斯顿了,他终究不是从小就接触那个世界的奥幕,他承受不住的。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情况之外的人都承受不住的。
恐慌会在他们的心底滋生,所以有的时候让他们活在谎言中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甘之如饴。
奥斯顿的情绪变得像是他手中的弯弓,思想的弦已经绷紧了,就算沈祈灵宽慰了他,他也很难彻底将紧绷的思想之弦松开。
沈祈灵只能在继续赶路的同时多多留意奥斯顿,原本沈祈灵希望奥斯顿在知道真相之后可以成为自己或是奥幕一方的助力,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更适合生活在风波之外。
奥斯顿变得神经兮兮后双瞳时不时因为过度深思问题而涣散,沈祈灵不得不适时唤回他的思绪,并带着他加快脚步,当二人重新赶路试图跟上那群船员高大的背影时,他们的眼前已经只剩下一片荒凉萧瑟的沙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缓缓起伏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