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黑暗的阴云渐渐漂浮过来,与斜下的夕阳各占半边。乌云内是电闪雷鸣,颗颗乌亮的大雨滴砸落在海洋与捕鲸船上,似乎在帮助一个凶手洗刷他作案的痕迹。
像吊车一样巨大的镰刀在挥舞着、轰鸣着,甲板上的水手们顶着大雨操纵机械臂,正在肢解这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尸体,一辆辆全自动的装载车疾驰在大雨中,负责将那些切成块的鱼肉送到冷藏室里。
“哐当”一声。
两辆载满鱼肉的车子突然因甲板湿滑而相撞在一起,巨大块的鱼肉被颠出,“啪唧”一声砸在甲板上的水洼里,渗出了几缕殷红。
“嗨!船管家,弄坏了的鱼肉要从你的新电池里扣!”一名水手大声地调侃道,引起甲板上另外两名水手的嘲笑声。
那翻到的车子像大脚车一样灵活的旋转,再次将斗口朝上,两只平铲向前探出,左右滑入鱼肉下,将那块肉托起来重新装好,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你们说,咱们船长夫人会不会讨厌我们?”正在驾驶叉车的吴鸣对着肩膀上的步话机问道。当然,此刻外面暴雨雷鸣,用喊肯定是行不通的。
“应该……应该不会吧,不过肯定会心里难受就是。毕竟这可不是小鱼,那血染红了整个海面,我第一次见到杀猪都觉得残忍。”步话机里传出杨不凡的声音。
“讨厌什么?一会烤熟了端她面前,那味道足以令她忘记所有的烦恼,啊……我好久都没有吃大鱼肉了。”紧接着步话机里传出第三个水手的声音。
吴鸣将叉车开到一只被爆裂矛贯穿的鲸鱼下,又慢慢托起,然后熟练地操纵车子原地转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两次昏迷,两次都会下暴雨,而且今天的鱼潮有些奇怪,这天降横财我总觉得心里突突的有些难安,你说……”
“吴鸣,你这话可不能让船长听到了,不同于其他航海家,他可是一个暴躁的无神论者,信仰的只有闪闪发亮的黄金。船上有谁敢提起什么海神、水神、天气之神,那不得让那老头挂在船尾晾晒三日,不过……”杨不凡突然换了个严肃的口吻,“就算是什么勾巴神,那老头对我们这么好,她要敢做出什么以怨报德的事情,我第一个将她沉海!”
“还有我!扒光了沉海!”那第三个水手铿锵有力地附和道。
嗯?!吴鸣突然有些懵,歪头看了一下肩膀上的步话机,见那里正闪烁着四个亮光,于是迷茫的神色一变,紧跟着说道:“对!船长就是我再生父母,谁敢动他我动谁!”
步话机中的喧闹安静了片刻……
差不多等待了半分钟后,传来一道粗重沙哑的声音:“刚才那个说扒光了的,你来船长室找我一下。”
“嘿嘻嘻嘻……”两个稚气的嘲笑声紧接着传出。
哪知那声音又严厉地说:“剩下的两个人将甲板上所有的活全部干完才能吃饭!”
“啊~~”
“我去。”
“我去什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八卦,没看见暴雨越来越大了吗,警告你们,少说屁话多做事。”吴鸣仿佛看到了步话机里喷出来的口水,下意识将步话机拿远了些。船长的声音稍微有停顿了一下,这时外面正好响起了“轰隆”一声雷鸣。“……算了,能干多少干多少吧,在船管家发出灾害警告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撤离甲板,别被大水给冲走了。”
老船长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关闭了步话机,留给了他们一些年轻人的空间,那上面的灯熄灭了一个,重新变回了三个。
在第三层的舱室里,一个明亮又宽敞的房间中,放着一张红色木纹的茶几,当然这不是真的木质,而是钢化玻璃材质的。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手中把玩着一根长长的金条,目光却一一看向房间中墙上的布置。
一张被裱框的古老的羊皮图纸,一张黑色有骷髅头的旗帜,两把旧社会用的燧发火枪和一个手捧金属制的藏宝箱。而在藏宝箱的上面,还挂着五张或黑白或彩色的照片。
他来到宝箱面前,眼神不再向往常一样明亮,而是暗淡了几分,那藏在银色胡须下的薄嘴唇轻轻动了动:“老爹,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我想我这辈子的航海生涯就如同你们一样仓促的结尾了,因为我也看到了无法解释的景象,谨遵祖上教诲:伟大的航海家一定是坚实的理论家,无惧于海上的任何传说,但如果要碰到无法自圆其说的事情,就一定要早早结束自己的梦,那不是害怕,而是能屈能伸的精神。”
说完之后,他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宽大的后背也不再挺拔,慢慢将手中的金条放在宝箱上。随后只听“咔嚓”一声,宝箱后面的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像是有机关联动的声音响起,那托着宝箱的墙壁像是柜门一样徐徐打开了。
一片金色的光海从暗格中涌现出来,将他那银色的胡须也照映成了金辉。暗格内放着三堆垒起来的色泽明亮的金砖,每一碓金砖下还压着一个白色的小纸条,上面写着的是他船上三个水手的名字。
他看向那些名字,随后又是自嘲一笑:“其实一直无法解释的现象不就在我们身边吗,从太太爷爷那一辈开始,接下来的每一个后代都是养子,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在他头顶上的五张相框里是五个没有任何共同特点的遗像,他们长相与形态各异,甚至就连国籍和肤色也都不一样。不过海盗的生涯在他父亲那一代应该就已经结束了,因为其他三人的穿着都有明显的海盗特征,就是电视中经常会有的铁手剑脚,或是独眼,而他的父亲,却是一副正常现代人穿着,身后还有满载而归的鱼虾。
至于最后一张遗像,也不能说是遗像吧,就是一张大笑着的肖像,是老船长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