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话说之前老姐还陪谁来过来着?〉
饶是汐芥如今见多识广,初次踏入这样的地方还是不由发怵。
螺旋绞升着,看不到头的如泰坦亡骸之物连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望不到头的光明。
只是从主城某条看着着实寻常无特色的隧道直走,什么时候竟到了这种地方?
〈从哪条路来这里的?路上的景色…事物,记不清了……刚才打开过那样一扇门吗?一扇——仰视如山的玄门?〉
汐芥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并不像自己以为地这么可靠。
〈不……刚才分明只是打开了一扇普通的门,像是走廊尽头的房门、像是楼道拐角进入另一处楼道的矮门,哪怕记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模样,怎样的形状,可唯独那一成不变、千篇一律的平淡感不可能……不应该……〉
“来了这里,便收心吧。”
就在汐芥仍为自己的印象与事实巨大的落差而惊疑时,一直引着她,好像是走着来到这里的朱道开口了,一下子就拍散了她的思绪,明明只是如同平时问叙时的语气,没有波澜地,平灭了她内心方才那逐渐涌起、逐渐澎湃的波涛。
这倒底是平时的训练练就的反应,还是朱道的话语里蕴含了某种法力?或许就连汐芥本人都无法回答。她只是记不清了……
她来这之前是干什么的?她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这里的?她通通记不清了。
如今她就像第一次萌发意识的人偶,除了此刻能思考,能视触,能反应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你如今也踏入这个层次了,既非物,亦非人,既谒仙神,亦离凡尘。我可不需要你继承所谓灾异的名赐,既然承了吾辈脉系,便拜宗师吧。”
〈宗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却是让汐芥不由想起了另一个红黑长发的女子,那把偶尔别在腰侧没见到拔出的佩刀,一直让她很在意……
“既是道主亲荐的后辈,那便不追究你念他师而略吾之过了。”
〈什么时候!!!(′⊙w⊙`)我面前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吗!?那又是如何…方才我那是分神了吗?感觉只有一瞬……〉
眼中这徒留青白长发垂腰,着宽放衣袍,半边破碎青铜饰具掩面的中年人就这么站在面前,闭着眼,却像是已与朱道问过好,然后自然地将话头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看来这孩子还是想念小契啊,唉,真是……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虽然看不到背后朱道的神情,但这如相遇闲谈的语气却是让对方轻松的脸色微变。
只见他连忙俯身摆首,
“岂敢与鸿尊比与,我只是在拳脚徒有见地罢,教戒子弟有余,少与后辈辞色,不想让红道主见笑了。”
“哪里的话。小汐,这位就是你今后一段时日在这个领域里的师傅了,打个招呼吧。”
说着,汐芥感觉有人在身后轻推着自己,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她原来就在我身后吗?〉
汐芥已经不敢相信眼睛了,明明朱道就在眼前,这应该是真实的,但她却又在身后推着自己,这亦无法作假。在除去视力之外的一切感知中,眼前之人却是飘忽不定,乃至于这片空间,无所不在。
她没有过多犹疑,况且这两人似乎对她这种明显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但他们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或者说为此专门转移了话题,乃至于愿意为她的困惑等待……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让对方等待太久终归不好。
所以汐芥只是将那两字模仿着,顿了一下便脱口而出了。
“师傅!”
辑手埋头俯身鞠了一躬,好像天生就会这么做,就该该这么做似的。
“这倒是过于客气了,我终究只是你的拳脚师傅,等你出了这片空间便不会留下痕迹。与其拘于这些礼术,我更希望你趁这些时间尽快掌握技艺,当然,这些技艺不会留在脑子里。尽快刻在骨子里,我的闲余时间可不多。”
这些话,总感觉另有所指……
〈有多少是对我说的,又有多少是对老姐说的呢?〉
“哈哈,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便吧。我想这里也交待得差不多,就先忙其它了。”
说着,已是几乎察觉不到她的身影,幻觉也破碎。
“对了,苍化,这么久没过来,还记得怎么出去吧?”
总感觉朱道在哪里饶有兴致地笑。
这个似乎名叫“苍化”的中年听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叹,仍未睁眼,向着不知道哪个方向微微摆了摆手。
“我虽年长些许时岁,但还谈不上老……唉,你去忙吧,这些东西我自然记得。”
“那便好。”短短三字留了一个较长的余音,看来说话人已早早离开。
“十余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次回石城倒说不上毫无收获……小子,你可知这栋古塔于圈中人来说有多难进,进入这里的人至少得是哪种层次?”
“苍化”递给汐芥一双颇有古韵的某种兽皮手套,似乎一下子就看透了汐芥的心思,他也不像朱道在时那么拘谨了,选了一个看着就很放松的姿势靠在了那根粗得几乎看不出弧度的骨椎之上,就这么随意地对着汐芥说道,
“汐芥,对吧?看来是自己取的名字,这种名字可不符合红的风格……罢了,刚才的话就当我自问自答……你觉得我很急吗?”
这话说得,似懂非懂,汐芥都搞不清这和之前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之前那话的意思,难道不是在说他的时间很宝贵吗?〉
还未等汐芥口头回复,他便是像读了信一般先开了口。
“我的时间的确宝贵,但分地点……在这里,最廉价的不是空气,而是在外界贵比真金的时间……罢了,现在跟你说又有什么用?戴好手套,在我这里练拳脚可免不了‘受伤’”
…………
◎
汐芥从一扇宛如老屋旧遗的木门之中走出,又像是无意识地顺手将木门关上。
然后乍然惊醒。
回首一看,身后哪有什么门扉,只有灯光稀疏的石板小径,夹杂着傍晚特有的虫鸣。
〈《石磨坊》?看来是转移到了这里,不过……真的只过了两三分钟?老姐还真是不骗人,话说这两分钟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保留?还有,我为什么会被转移到这种地方?〉
“唉~”
〈好在以前承接任务时来过这儿……抓紧时间的话,今天还来得及再给那斯灌点“茶”。〉
“真是可怜啊,如果再晚点儿回去的话那个家伙可能就要渴死了吧……”
〔……不会渴死,你在离开的时候并未把粘在他嘴上一直灌水的茶壶拔出来……〕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渴死!?总之,先回去再给他补充点水分再说……中途被这种不可抗力打断不是一种遗憾和损失吗?〉
……
(……沉默……)
〔你损失了什么?〕
〈快乐。〉
……(长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