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一声高亢的狼啸打断了方睿的思绪，狼群的攻击突然停止，一尊雄壮的身躯从朦胧的雾气中渐渐靠近。
所有的焰尾狼都自觉地朝两边分开，匍匐在地上，以臣服的姿态迎接着它们的王。
方睿等人也停下动作，看向前方的巨大身影，如临大敌。
白色的巨狼缓缓迈步，向着他们走来，除了修长的狼尾，脖颈与四爪之上亦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仿若火焰神明的坐骑，神骏异常。
正是焰尾狼的上位种族——啸焰狼。
兽种，爪牙兽属，犬狼类，啸焰狼族。爪牙锐利，身体强悍，擅长火焰元素攻击，种族等级：中阶统领。
一滴冷汗从方睿的额头流下，在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统领级的强大。
先前仅仅是重伤状态，实力发挥不出一成的幽影豹就让他几次陷入生死危机，最后还是柳寒锋介入才让他活了下来。
而眼前这头幻兽，可是货真价实的中阶统领……
啸焰狼踱步至众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它肩高将近一人，昂着头颅更是超过了所有人的高度，压迫感扑面而来。
方睿甚至能听到身后有几人不住颤抖，牙关打颤的声音。
他本以为这群焰尾狼的首领会是一只焰尾狼王，虽然也很强大，但精英级巅峰，或是低阶统领级的幻兽，还是有机会与之抗衡的。
但没想到最后走出来的竟然是一头啸焰狼，仅仅从种族而言就是焰尾狼只能仰望的存在。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啸焰狼用余光扫了扫众人，高傲地享受着狼群与敌人的战栗。
方睿回头与众人目光相接，是跑还是……？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啸焰狼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错愕，与方睿等人一起抬头看去。
一袭黑衣从上方飘然而落，却是先前失去了踪影的教官。
“不错，竟然能逼出狼王，比我想象中要好不少。”教官大笑着走到啸焰狼与人群中间。
“吼呜。”啸焰狼敏锐地察觉到眼前人的威胁，本能地微俯身体，示威性地嘶吼起来。
教官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目光变得有些冰冷。
“小畜生，敢在我面前龇牙？”
教官抬腿一脚踢向啸焰狼，一道黑影随着教官动作撞在啸焰狼身上，将啸焰狼撞飞出去。
啸焰狼落地发出一声哀嚎，呜咽着逃走，群狼原地愣了几秒，纷纷跟着首领逃窜离开。
“最讨厌别人打断我说话。”
教官不屑地瞥了眼啸焰狼逃走的方向，转身面向众人，脸色稍微有所缓和。
“你们还不错，比去年的那一批强一些。还能剩下十八个……嗯……很快就是十七个。”教官看了看被咬断腿的人，脸上却没有一丝波动。
周围人都清楚，他恐怕是活不了了。
“能救救他吗？”方睿征询道。
“救不了。”教官摇头。
“就算现在救活了，他断了腿，到了黑营，还是一个死。”教官看了方睿一眼，补充道。
“在黑营里，你们能救的只有你们自己。能救你们的，也只有你们自己。”
方睿沉默地看着断腿者，后者呼吸微弱，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嘴里仍在低声痛呼。
他明白，像这样的情况，大概率是活不了了。
“接下来给你们发号码牌。”
教官从身上掏出一小叠号码牌，分发到众人手上。轮到断腿者的时候，教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号码牌放在了他的手中。
“在黑营里，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方睿是最后一个，从教官手中接过编号十八的身份牌时，教官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低声告诫道。
“黑营里别管闲事，别给我惹麻烦。”
方睿看了教官一眼，默不作声。
发放完毕，教官将剩余的号码牌揣回口袋，拍了拍手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了，出发。”
“教官。”方睿再次出声。
教官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干嘛？”
“我想把那些死掉的人埋了。”方睿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
在焰尾狼的攻击下，四组死了七个人，此时雾潮已经散去，七具尸体躺在地上，周围都是鲜血，甚至有些尸体已经残缺，看上去颇为凄凉。
“他们已经死了。”
“所以才要埋了他们。”
“我刚刚跟你说了别管闲事。”教官盯着方睿，明显有了怒气。
剩下的十几人都有些惊讶。黑营是什么地方？黑营的教官更是喜怒无常，这个少年不怕死的吗？
“还请教官通融一下。”方睿低着头，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当然怕死。
说出这番话来，一方面的确是他的确不忍心看着这些人曝尸荒野，另一方面也是对教官的一种试探。
他不知道这个什么教官性格到底如何，所以只能从教官的行事当中试探出他的态度与底线。
他也在赌，赌这个教官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如果教官仍不松口，或者直接动手的话，他也只能就此罢休。
好在方睿赌对了，教官盯了方睿一会儿后，突然冷哼一声，抱着双臂走到一旁。
“几个奴隶而已，本就是要死的，搞这么麻烦。要不是看你让老子赢了第一场，老子一脚踹死你。”
教官背靠一棵大树，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喝了起来。
“谢谢教官。”方睿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莽撞的人，相反还很识时务，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你只有一壶酒的时间。”
“好的。”
在征得教官的允许后，指挥血焰在地上刨出墓坑。
“我来帮你。”
被方睿所救的少年也走了过来，叶猿伸着爪子也在地上刨起坑来。
其余人见教官没有反对，也纷纷走过来帮忙。能刨坑的刨坑，幻兽没有刨坑能力的，则帮着收拢尸体。
教官侧头看了一眼，喝了口酒抬头望天。
七个坑位很快就挖了出来，但被咬断腿的五号也在这期间无声地死去，众人只好再挖出一个墓坑来。
八具尸体被葬入土中，没有棺木，没有墓碑，事实上方睿他们连死者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剩下八个小土丘证明着他们的存在，不久以后这些土丘也会消失，世上再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也像这样，方睿心里唏嘘一声，这是他第二次以亲历者的身份见证死亡了。
“好了，走吧。”
教官将酒壶收好，带着众人继续赶路。
方睿敏锐地注意到，他们走的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在森林里兜兜转转，甚至有几次还绕了一个圈子。
烟瘴森林里的环境本来就错综复杂，在人刻意地引导下很容易迷失方向。
方睿也是因为常年混迹在森林，有着一套行之有效的辨别方法才能看破。而同行的其他人，明显没有看出端倪。
所以，教官这是在隐藏什么？
又在丛林里绕了一会儿后，方睿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水汽越来越重，心里隐隐有些猜测。队伍继续往前，在穿过一座小小的山谷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大河在森林中安静流淌，河面宽阔无比，几乎看不到对岸。流经这里便分成两条岔开，包围着中间的一座岛屿。
果然是凌河！方睿心里暗叹。
烟瘴森林面积广阔，横跨三个行省，除了森林地形以外，内部还有三山两湖一河，一河指的便是凌河。
据说凌河中生活着大量的水系与冰系幻兽，温度较寻常河流更低一些，常有冰凌夹杂在河水当中，凌河也因此而得名。
凌河是星焰境内最长的河流之一，发源于西南行省，全长五千多里，横跨东西，途径七个行省，最终在滨海行省入海。
星火城所在的河西行省便是凌河入海前的一站，甚至河西行省也是因凌河而得名。
原本河西行省还在凌河西南，以凌河为界，划分河东河西。
一百多年前，凌河突然泛滥改道，竟直接穿过河西行省北部，恰好从烟瘴森林中经过，也成了烟瘴森林外围区域与核心区域的分界线。
烟瘴森林核心区域的高级幻兽，因为凌河的阻挡，无法进入外围。外围的低级幻兽们没了高级猎食者的捕杀，繁衍速度飞快，很快便达到了外围生态承载的极限。
直到后来星焰官方组织猎人捕杀，才让幻兽数量减少下去，但也时不时地会爆发小规模兽潮。
也正因如此，烟瘴森林周围的幻兽贸易行业才会兴盛起来。
过了凌河，就是烟瘴森林的核心区域了，难道黑营就是在那？
教官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支骨笛，站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吹了起来，河边的风吹着教官的衣角，带着笛声飘向远处。
方睿有些疑惑，但没有出声，这笛声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作用，总不能教官大老远地带着他们过来，就为了看他在河边吹笛子吧？
果然，没过一会儿，远处的河面上泛起了道道波纹，一个巨大的脑袋从河中探了出来，向着他们飞速靠近。
骤然看到如此庞大的巨兽，同行的人惊恐万分，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看到教官仍淡定地站在那里吹笛子，又都强自镇定下来。
大脑袋快速接近，随着离岸边越来越近，逐渐露出全貌，看起来像是只长着龟甲的鳄鱼。
龟甲鼍龙？方睿有些惊讶。
虽然名为鼍龙，但实际上龟甲鼍龙只具有微薄的一丝龙族血脉，甚至根本不为龙族承认。幻兽师协会也没有将其划分到龙兽种范围，毕竟其实力与真正的龙类幻兽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比如烟瘴森林所独有的低阶龙类幻兽灰脊鳄龙就干脆以龟甲鼍龙为食。龟甲鼍龙在龙类幻兽眼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不过这并不妨碍龟甲鼍龙拥有超越一般幻兽的潜力，与其他幻兽相比，龟甲鼍龙已经算得上是实力强悍的了。
比如眼前这只龟甲鼍龙，实力就已经达到了统领级巅峰，气息凝练，体型巨大。
光是龟甲的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一人，趴在河边像是一座土丘。
教官见龟甲鼍龙走近便停下了笛声，龟甲鼍龙在教官的示意下调转身体，大半个身子进入河中，只留长长的尾巴拖在岸上。
“都上去。”教官指挥众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都轻手轻脚地沿着尾巴爬到甲壳上，生怕龟甲鼍龙一个不高兴调过头来吃了他们。
方睿混在队伍中间上了龟背，待所有人就位，教官用骨笛轻敲几下，龟甲鼍龙发出一声低吼，迈动起四肢。
龟背上的众人一阵摇晃，有人发出惊呼，而后便发现自己稳稳地坐在龟背上，龟甲鼍龙载着众人朝凌河中心的小岛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