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他们跑吗？再跑就要到山顶了。”神殒山上，双头巨蛇不紧不慢地追在方睿和周允仁的身后，渐渐向山顶靠近。
周允仁状态不济，速度算不上快，能够坚持到现在不被吃掉主要还是靠方睿和双头蛇。
双头蛇觉得让猎物跑一跑能够让肉质更为鲜美，再加上一向被视为禁地的神殒山竟完全没有反应，索性也不急于一时，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而方睿这小子蔫坏，他知道双头蛇更多地是想把他吃掉，周允仁只是附带，所以干脆只比周允仁领先一点点，甚至当察觉到周允仁想要调转方向的时候，他也会贴心地跟着调整路线。
不然的话他和周允仁往不同的方向跑，双头蛇顾不上两头，大概率会优先追他。那他可就成了周允仁的救命恩人了。
这种事他可不干。
不觉间方睿、周允仁以及双头蛇都来到了神殒山的山顶。
山顶处只有一条狭长的通道，一边正对着来时的密林，另一边则是峭壁，峭壁下长满了怨魂藤，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双头蛇跟在两人身后到了山顶，将这仅容两人并行的小道挤得满满当当。
白色蛇头往峭壁那边探了探，转过头来阴阳怪气道：“哎呀，没地方逃了呢？要被我们吃掉咯。”
“吃掉咯吃掉咯。”黑色蛇头跟着帮腔。
一路奔逃过来，没想到山顶却是这样的地形，失去了所有退路，又没有了逃跑的空间，周允仁心中万念俱灰。
他看了看明显还留有余力的方睿，又看了看满是渴望的双头蛇，目光中突然透露出一股狠厉。
“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上！”
周允仁咬了咬牙，竟是直接从峭壁上跳了下去。峭壁下方全是怨魂藤，他这么跳下去必然会被怨魂藤缠绕吞噬，只怕死法不会比被吃掉好多少。
双头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允仁跳了下去才意识到自己的食物少了一个，连忙将头伸出去查看。
峭壁不算太高，加上下方有厚厚的怨魂藤缓冲，周允仁竟没有直接摔死。
但下场还不如直接摔死，周围的怨魂藤察觉到活物的气息后，如发现食物的蛇群一般扭动着缠绕上来，迅速爬满了周允仁全身。
周允仁早已没有了挣扎反抗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怨魂藤将自己缠绕，藤上的荆棘如小刀锯齿般割破他的皮肤，扭动着将他的皮肉切割破碎。
在周允仁的惨叫声中，怨魂藤越缠越紧，藤蔓带着毒刺深深勒进他的肉里，血液顺着伤口一点点流出，还没落地便被他身上的怨魂藤吸收干净。
感知到血液的味道，更多的怨魂藤爬过来，缠上周允仁的身体。很快，周允仁便被怨魂藤裹得严严实实，再没有一丝皮肤露在外面。
而更远处的怨魂藤仍在朝这边挤过来，一层层藤蔓交叠扭动之下像是翻滚的黑色波浪，一潮接着一潮，看上去无比渗人。
“我的食物！”黑色蛇头惋惜地大喊，转头朝白色蛇头抱怨道：
“早就跟你说了直接吃了算了，你非要说什么运动过后肉质更鲜嫩，这下好了！我的食物没了！”
“有……有什么大不了的？”白色蛇头兀自强辩道。
“你之前不是吃了一只幻兽了吗？”
“幻兽的味道能和人比吗？”
“那……那好吧，这个人类分你一口。”白色蛇头犹豫一下，语气终于还是软了下来，但又马上补充道：
“他还有一只幻兽，等他一死，灵魂空间崩溃，幻兽就会出来，到时候你可别跟我抢。”
“行。”黑色蛇头点点头。
两个蛇头商量完毕，一齐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方睿，却见方睿正目视着远方，脸上说不出来什么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沉思。
“喂，小子，你不会也想跳下去吧？”黑色蛇头试探着问道。他们现在生怕吓到了方睿，要是方睿也这么一跳，他们的可就全没了。
“我跟你说，被这些怨魂藤缠上，那滋味可比死要可怕多了。你要是被我们吃掉，不过就是痛一下，但要是被怨魂藤缠上了，一时半会儿倒是死不了，但绝对比死要难受。”
“就是就是。”白色蛇头帮腔道。
“你别看那老家伙跳下去一会儿就没声音了，但他现在还活着呢。怨魂藤会钻进他的身体，顺着他的血管蔓延到他身体里的所有位置，将他的血液和脑髓一点点抽干。”
“对，更可怕的是整个过程中，他都是清醒的，只是发不出声音，也没法动弹，感知还会变得非常敏锐。他会就这么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怨魂藤吸成人干。”
“甚至连尸体都不放过，他的尸体会在怨魂藤的覆盖下慢慢腐烂，化作怨魂藤的养料，而仅剩下的骨架则会成为怨魂藤的支撑，让怨魂藤能够继续往高处攀爬。”
见方睿并没有逃跑或是跳崖的意思，一黑一白两个蛇头一唱一和，将怨魂藤描述的可怕无比，与之相比，被他们吃掉简直都是一种幸福的死法。
方睿朝崖下瞥了一眼，如果怨魂藤真像双头蛇所说的那样可怕，那周允仁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们在这里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当年这片怨魂藤可是我们亲眼看着形成的。”黑色蛇头得意地昂起了头。
“你们亲眼看着形成的？怨魂藤是怎么形成的？”方睿好奇地问道。
“你想知道？”
“嗯，我好奇心比较重。”方睿点头。
黑色蛇头转了转眼珠子，与白色蛇头低声私语一番，最终两只蛇头都点了点。
“跟你说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们不跳下去。”黑色蛇头商量道。
“我刚刚跟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被怨魂藤缠上还不如被我吃了呢。”
“我跟你保证，等会儿绝对一口咬死你，我们最守信用了，当年你们人类的那个君主，在交出一万士兵给我当口粮之后，我说放他过去就放他过去了。”
“啊？你这么说我就更想知道了。”方睿满脸好奇的表情，“对了，你说的那个穿越秘境的君主和形成怨魂藤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想知道？”黑色蛇头诱惑道，“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行。”方睿语气干脆，“我答应你不跳下去。”
“一言为定。”黑白两个蛇头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透露着喜悦的情绪。
黑色蛇头停顿了片刻，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声音突然变得悠远起来。
“怨魂藤的事情大概有一千年了吧，当时是我们上上辈子，还是上上上辈子来着？”黑色蛇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
“算了，记不清了。”
“反正当时我们正在巢穴中休息，突然感觉到外面有很多强横的气息靠近过来，我们就跑出去看了看。结果看到了一望无际的人类骑兵。”
“他们都统一骑着亡灵战马，看上去风尘仆仆，但都很有精神，其中还有很多人类强者，那气息让我都感觉有些害怕。”
“吃人，吃人。”白色蛇头低声提醒，黑色蛇头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慌忙补充道：
“当然了，我这只是夸张的说法，那些人类强者虽然厉害，但在我面前算不了什么。我只是稍微显露了一下气息就把他们吓住了，都表示愿意献出一切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幻兽，就让他们留下两万人给我当食物，就放他们过去了，我们啊，最讲信用了。”
“就是就是。”白色蛇头连声附和，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
“对，我知道你们强大而守信，绝对是幻兽中的楷模。”方睿迎合道。
白色蛇头眼睛放光，悄悄凑到黑色蛇头耳边道：“老公，他夸我们欸，说我们是幻兽中的楷模。我有点喜欢这小子了，吃了他感觉怪舍不得的，可是我又好想吃，怎么办？”
“淡定淡定，不要因为别人一时的夸赞就迷失了头脑。”黑色蛇头虽然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眼中却满是得意。
“你要舍不得吃的话，等会儿就全给我吧。”
“那可不行。”白色蛇头果断拒绝。
“那个……能继续说嘛？”方睿站在一旁面带微笑。
“好，继续说。”
“我们一口就把两万人都吃掉了，然后遵守诺言放他们过路，甚至还给他们当起了向导。唉，像我们这样好心的幻兽可真不多。”
“就是就是。”
双头蛇感慨一声，两个蛇头都偷偷摸摸地看着方睿，停顿一会儿后，见没有等来方睿的称赞，双头蛇顿感失落，眼皮也略微耷拉了几分。
在方睿期待的眼神中，黑色蛇头继续讲述。
“当我们路过这座山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他们骑的亡灵战马失控了。”
“失控？”
“没错，当时用来操控亡灵战马的符纹全部失去了效果，亡灵战马的尸体无法锁住灵魂，灵魂从已经死亡的躯体中解放，带着无边的怨气，化作凶灵与恶鬼，就在这片土地上肆意杀戮。”
“听当时的士兵说，那些战马生前是他们的契约幻兽，但为了穿越秘境，都被自己的契约者杀死，以秘法转化为亡灵，所以都怨气滔天。当时啊，可死了不少人。”
双头蛇摇头晃脑，感慨唏嘘，眼中隐隐还有几分恐惧。
“那后来呢？怎么解决的？”方睿问道，双头蛇缓了缓，继续说道。
“后来，也不知道那位人类君主付出了什么条件，这座山的主人出手了。”
神殒山的主人？方睿心头一跳，又很好的隐藏下去，脸上毫无异色，静静地聆听着。
“铺天盖地的金红色火焰从天而降，将亡灵战马所在的位置化为一片火海，所有的亡灵都在火海中挣扎燃烧，战马的尸体被焚为灰烬，一切的不洁都在那片火焰中被彻底消除。”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类在那片火海中受到伤害，甚至有很多重伤的人类在沐浴了火焰之后恢复如初，所以他们都把那次天降火海视为神迹的降临。”
“当时火焰还在燃烧，那位人类君主不知道喊了句什么，火焰就渐渐熄灭了，亡灵与骨骸并没有全部得到净化，剩下的一小部分最终变成了怨魂藤的形态留在这里。”
“人类君主怕这些怨魂藤闹出事情，于是又取出一把巨大的镰刀，向这座山的主人讨来了火种，然后以这座山为起点和终点，以无边的力量切开大地，划出了一道巨大的环形沟壑，将怨魂藤锁在里面。”
原来大裂谷是这么来的？方睿心中微动。
“解决好怨魂藤之后人类君主就带着他的军队离开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怨魂藤憎恨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它们疯狂地吞噬所有活物壮大自身，短短几年时间，就将沟壑以内的区域填满，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要不是有这个沟壑的力量封锁，怨魂藤早就长满整个秘境了。”
“好了，我说完了，你该过来让我吃掉了，放心，我肯定一口把你咬死，不会有任何痛苦。”双头蛇说着，摇曳着身体向方睿溜去。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方睿往后退了退，拉开和双头蛇的距离，双头蛇停了下来。
“什么问题？”
“就是，这座山的主人，到底是谁？”
方睿话一出口，便看到双头蛇的身体抖了抖，眼中明显流露出恐惧。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没关系。”方睿笑了笑，“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的。”
“什么意思？”双头蛇相互看了看，被方睿的话搞得有点懵。
方睿站直身体，转身盯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双头蛇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小子怎么神秘兮兮的，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吃了不会得病吧？”
“应该……不会吧？”
两颗蛇头嘀嘀咕咕的时候，一道无形的能量涟漪扫过，黑白两颗蛇头浑身鳞片一紧，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方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能量波动格外敏感的他察觉到，就在刚刚，整个神殒秘境，能量流动路线都乱了。
而在他的脚下，神殒山的内部，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正在蓬勃复苏。
一直生活在秘境中的双头蛇也察觉到了变化，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却隐隐有些心慌。
“好了，小子，该兑现诺言了，吃了你我还要回家睡觉呢。”双头蛇摇摆着尾巴，心里满是不安。
“我只说了不跳下去，可没说站在这里让你吃啊。”方睿拒绝道。
“什么？你是在骗我？人类果然不可信！”双头蛇一愣，正要发火，却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便是地动山摇。
他们脚下的神殒山，山体崩碎成石块向下坍塌，方睿站在山顶上随着碎石一起下落，从缝隙间隐约可见下方不见底的深渊。
原来神殒山是空心的啊。
随着山体崩塌，双头蛇失去了落脚点，也向下方的深渊坠落，感受到深渊中传来的神性气息，黑白两颗蛇头都在发出惊声的尖叫，在空中慌乱地摇摆着身体，惊骇无比。
“那家伙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