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休大师开讲坛那天青龙寺里就来了很多的香客,人声嘈杂脚步声来往。
平日里人少,宋婉玉很少戴兜帽或是面纱。
但今日不同,虽说如今的永宁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不在少数,但她没办法。
过于惹眼会引起很多祸端,在学塾里她已经见识过了,平日上街娘亲也会让她戴上纱巾遮掩面容,以防有心之人惦念。
今早寺里的和尚已经将法堂内外清扫干净,院子里也见不到积雪,香客来来往往,眼神里都带着虔诚和期待。
缘休大师每次云游回来都会准备一场讲坛,但之前只是为寺里的和尚们传道,这种对外的是第一次。
故此,几乎整个江淮的香客都聚在了青龙寺,甚至还有不远万里从京城里来的香客。
宋婉玉出门时看到静山方丈亲自带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往厢房的方向走。
不过宋婉玉的视线却是被那妇人身后跟着的小姐吸引住了。
那小姐看着比她稍稍大一些,年纪虽小却已有国色天姿,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打眼一看就是出自高门的千金小姐,更别提这位小姐的穿着打扮了。
头上戴着的朱钗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灵仙阁打造的,价值千金。
她最喜欢的那支八宝玲珑的流苏簪就是出自灵仙阁,那朱钗还是陛下赏识爹爹赏赐给他,让他给娘亲的。
那些绫罗绸缎珠钗环佩里,最名贵的就是她那支,娘亲特地挑出来给她的。
再看那小姐身上穿着的衣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出自‘一匹布千万金’的南织楼。
金线云波纹,天丝织罗裙。
红胭点朱唇,宝珠配美人。
那小姐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六个仆人,连下人穿的都是布匹而不是粗布衣裳,仅仅片刻宋婉玉就看出来人身份不简单。
想来是京城哪位大官家里的夫人小姐吧。
宋婉玉正想着,那位小姐忽然看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别开了目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避开,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爹爹和娘亲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她也养成了和京城之人远离的想法。
爹爹娘亲虽然从未说过,但宋婉玉却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日渐成长充满了担忧。
宋婉玉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站住!”
那小姐出声。
她低下了头。
脑海里快速闪过了以前娘亲还在时的画面。
娘亲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忧思。
“我们还能护着昭昭到什么时候呢。”
“她现在年纪尚小,可总有一天那些人会把主意打在她的头上,昭昭生的如此漂亮,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他们的谈话宋婉玉还记得。
她自幼聪慧,因为事事有家人所以从不操心,可实际上那些话她都记在心上,他们担忧的事她也知道。
更别说她从小就被占出了不详的命格,缘休大师还跟爹娘说她未来会和皇室之人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的那种。
虽然不信,但这种故事她在话本子里看到过很多。
被权利玩弄受伤的女子多是美人,长得越是漂亮,就越容易被人迫害,下场也就越惨。
她现在七岁,距离及笄还有八年。
她还有八年的准备时间。
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要回京城,她也绝对不能让自己变成话本子里那些随波逐流迫于权利任人玩弄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无拘无束没有烦恼,但其实在娘亲离开之后,她就已经想清楚了。
与其事事依靠家里人保护,不如自己强大起来。
强大到让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欺负的地步,到那时,她便可以反过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现在,还只是商贾人家的小姐。
爹爹费心将她藏在江淮,她绝对不能惹事。
宋婉玉不着痕迹的避开对方探究的目光,打算去法堂,刚走一步,两个穿着青绿色衣衫的丫鬟就挡在了她面前。
“我们小姐让你站住你没有听到吗?”
宋婉玉站定,回头看向那小姐,解释道:“对不住啊小姐,我方才在想事情,并未听到。”
“那你现在听到了,过来。”
小姐用了一个极其污蔑人的动作,她朝着她勾了勾手,很是没有礼数,神情不屑:“你刚才在看我?”
宋婉玉深吸一口气,在两个丫鬟虎视眈眈的表情下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看错了,我没有在看你。”
“大胆刁民!你竟然敢反驳我的话?”
那张好看的脸上似乎掉下了一层虚伪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一面,凶狠又恶毒,神情讥讽,似乎极其看不起她。
宋婉玉平日在府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府中用的是江淮最好的几家绣楼,虽然名贵,但却只是在江淮,名气并未传到京城。
柳馨月自诩见多识广,只瞥一眼侧影就看出这女子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她越是以纱覆面,她就越是好奇这面纱下的容颜。
顾不得什么礼数,她伸手便要扯下宋婉玉脸上的面纱。
宋婉玉下意识躲开,警惕的问了一句:“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不然要你好看。”
她用眼神示意丫鬟,两个丫鬟直接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宋婉玉动弹不得,只能由着她扯下了自己的面纱。
这对宋婉玉来说,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不过是看了她一眼。
这京城来的小姐当真是飞扬跋扈。
宋婉玉挣扎不开,便以语言讨伐。
“我与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姐差使丫鬟如此对我,这便是小姐学到的礼义吗?”
柳馨月没想到这面纱下的面容竟然生的如此惊艳,小小年纪便是如此,假以时日定会以容颜名扬天下。
到那时,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美人。
这么想着,柳馨月眼里多了几分妒忌。
不如趁此机会,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毁了,看她以后还如何勾引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教训我,给本小姐狠狠掌她的嘴!”
此时此刻,宋婉玉最后悔的是今早出门了。
若是安生待在房间里,便不会惹着事端。
她看着那丫鬟高高扬起的手指缝里夹着的银针,眼神满是惊恐。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