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玉没有办法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盒子放回去,盒子已经摔坏了。
能让君肆这样小心保存的镯子,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坏了就是坏了。
她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镯子没有摔碎。
在盒子摔坏的时候,宋婉玉看到了天衢的反应,就猜想到这镯子对君肆一定很重要。
果不其然。
天衢说:“这是皇……主子娘亲的遗物。”
他这么一说,宋婉玉就更害怕了。
“天衢,你家主子若是生气了,会怎么样?”
天衢回想了一下最近几次主子生气。
摇了摇头,不愿意回想了。
死定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解释寻求原谅才是最重要的。
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今日原本的打算,她坐在院子里一直盯着那摔坏的盒子研究。
这盒子的构造实在是精巧,她连锁扣都不知道在哪里,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木疙瘩,连雕刻的花纹中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这样的构造让宋婉玉想到了以前在书本里看到过的鲁班锁,通过精巧的机关组合在一起,只有掌握了方法才能打开。
但书上也没有写摔坏了要怎么办啊。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一想到君肆发病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后怕。
缘休大师都说了不能让他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他体内的毒素会让他变得比平常人更要焦躁易怒,若是得不到有效的控制很有可能引气血翻涌血管爆裂最后吐血身亡。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他现在待在这里,就是为了控制体内的毒药。
只要有缘休大师在,这些要担忧的事就不会发生。
可是现在缘休大师还没醒啊。
也就是说,他要真发病的话,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她。
宋婉玉光是想着就一阵后怕,她干脆利落的站起来,朝着院子后面走了过去。
天衢见她往后院走,从屋顶上跳下来跟在她后面,问:“干什么?”
“找东西。”
天衢:“我帮你。”
宋婉玉扫视一圈,眼里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她走到那一堆柴火的跟前,费力的从里面抽出了一根手臂那么粗的木棍,约莫有她身高那么高。
她郑重其事的把木棍递给天衢,在天衢疑惑的眼神下,一字一句道:“你家主人要是发疯了,你就拿这个抡他,打晕了他对你我都好。”
宋婉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就跟你上次一样。”
天衢:“……”
教坏小孩子是不太好,但保命要紧。
她可不想真的被君肆给掐死了。
“也不知道你家主人以前遭受了什么,怎么一发病就要杀人。”
天衢:“主人以前……”
天衢很少跟宋婉玉说君肆的事,今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一脸认真十分流畅的跟她说了一大段的故事。
对宋婉玉来说是故事,但对天衢来说,那是一段很残忍的回忆,可他说到一半却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觉得残忍了,只是觉得隐隐心痛。
宋婉玉正听到他们溜出家里去逛花灯节走散,他看到君肆被一个蒙面人抱走,他就停了下来。
“然后呢?”
宋婉玉最不喜欢听故事听一半了,可天衢眼睛里的深沉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单纯,他朝着她露出梨涡,笑容明朗:“猜字谜,主子很厉害。”
“我不要听你家主子猜字谜有多厉害,他聪明我知道,我想听后面的事,你们走散之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走散?”
天衢疑惑的偏了偏头:“没有。”
宋婉玉叹了口气。
她跟天衢较劲算什么,他这脑子碰巧灵光一次,能说这么多已经很好了。
但宋婉玉还是觉得心里憋得慌。
她有预感后面发生的事才是重点,很有可能君肆性格变得古怪的原因就在里面,可天衢不记得了,她又不能直接问君肆,就只能忍着。
宋婉玉觉得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根鱼刺,上不去也下不来,如鲠在喉的感觉难受极了。
她回到前院拿起石桌上的毛笔,走到水桶旁边蹲下来又开始写字,默念着这几天背的古文,逐渐将忧思抛却到九霄云外,开始聚精会神的练习书法。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她不知不觉的投入了进去,直到手腕酸疼到抬不起来,这才放下了毛笔,一边活动着手腕环节酸疼,一边看着地上还未风干的水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石板上写字地方开阔的原因,宋婉玉总觉得自己的字迹比之前看起来大气了不少。
她三岁开蒙后,娘亲和爹爹便轮流握着她的手教她习文写字,一开始掌握不了形意,便重在认字。
后来进了学塾规范起来,在二叔母的引导下练了一手娟秀小字,也算是看的过眼,但不管是笔触还是形意都透露着内敛,宋婉玉自己看着都觉得小家子气。
这样沾水在石板上练了一个月后,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字迹变了一些,一钩一划清隽有力,收放有度,看起来舒展自然,跟以前在宣纸刻意写出来的工整不一样。
在石板上练字,跳脱出了工整规范的束缚,落笔随心,有了自己的形意,长此以往下去,定然能练出一手让人惊叹的好字。
宋婉玉好像有些明白了君肆的苦心。
她沉默片刻起身,侧目看向天衢:“帮我把这桶水重新装满吧。”
她之前觉得君肆是在为难自己,把聪明劲用在了旁门左道上,以为只要将木桶里的水想办法挥洒完就好了。
可努力的痕迹不会骗人,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微末的变化,虽然只有一点。
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她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
骗过了君肆算得了什么,她做那些,终究就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宋婉玉想通了,只觉得浑身轻松,手腕也不是那么疼了。
“不用加水了。”
听到突然的声响,宋婉玉连忙回头看去。
君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外。
他朝着她走过来,淡然道:“这门课,你出师了。”
宋婉玉看着他带着些许满意的神情,一瞬间如醍醐灌顶。
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原来,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