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桥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公孙璟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朝着来人走了过去,皱眉,这一次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你就非要拦着我见他吗?”
本该在大殿里跟香客们讲经跟其他大师论道的缘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里,而且还挡在他的去路上。
缘休此番举动也让公孙璟确认了里面住着的人是谁。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好不好,还有一些话想要问他,国师……我求你了。”公孙璟很少跟人露出如此卑微的表情。
他是堂堂世子,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可此时此刻,竟然为了要见燕鹤行来求缘休,更别说缘休目前只是一个平民,没有任何的品阶。
若是公孙璟愿意,便是让缘休对他以礼相待也是可以的。
公孙璟说这话,就是把缘休摆在了以前的位置上,顺便借这句话告诉缘休,他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缘休听了这话没有让开,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说实话,公孙璟不怎么喜欢缘休,因为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仰慕他,但是缘休眼中却永远都只有优秀无比的太子殿下,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如草木。
公孙璟从小就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唯独对那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才尤为在意,特别是缘休。
他以为随着年龄增长已经不在乎了,可此时此刻还是有些忍不住气愤。
“我又不会对他如何,我找了他这么长时间,为何不能让我去见他。”
“太子……”“世子殿下。”
缘休声音听起来有些冷。
“故人若愿意,自会去见世子,如今故人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里,世子若硬要见,贫僧不会拦着。”
“世子自己选择,是见这一次,还是来日方长。”
缘休说罢,直接起身让开了路,不再阻拦他。
公孙璟原本已经决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他,不管缘休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他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公孙璟毫不犹豫抬脚,略过缘休走向小院,他抬手放在了木门上,正要推开手却停了下来。
他垂眸,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承认,缘休赢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太子表哥的脾气,如果他真的想跟自己见面,绝对不可能这么多年了无音讯,属于他们的暗号他几乎放遍了大江南北,他只要活着就一定能看到,但却从来没有回应过自己。
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想着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是不方便回应。
而现在,他就在里面。
只要推门进去就能见到他找了这么久的燕鹤行。
可他进去了见到了又如何,他不会跟自己回京,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见面感到开心和喜悦,相反的可能还会因为自己的行迹暴露而烦恼,然后又会思考接下来藏去哪里才能让人找不到。
燕鹤行当初决意要离开皇宫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是已经打算好了要抛弃一切。
他也是他丢下的其中一个。
能得到什么结果呢?
不过是再一次抛弃罢了。
公孙璟收回了手,转身看着云淡风轻的缘休,自嘲的笑了一下:“你早就知道了我不会进去是吧?所以才不拦着我了。”
缘休:“贫僧猜不透人心,贫僧赌的是世子的感情。”
“那你赌对了。”公孙璟愤恨的踢了一脚木桥上的桩子,他眼睛微红:“宗政渊,你要藏着他,就把他藏好了,我能找到那代表别人也可以找到。”
缘休应声:“世子不必担心。”
“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缘休答:“无拘无束。”
“那便好。”
比起做一个被规矩束缚谨言慎行事事小心的太子,他更希望他当一个无拘无束的普通人。
那些勾心斗角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血,当初送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公孙璟看着曾经意气风发仪态端正的太子表哥仿佛一夜之间枯萎的样子,第一次那么害怕所谓的权利。
那是一个,能将人心里的贪婪和恶勾出来的东西,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也会忍不住动摇的东西。
怀璧其罪。
“敬之,我一出生就是太子,没有任何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但却总有人想要争上一争,来争这个我根本就不想要的位置。”
当时公孙璟听这句话的时候,觉得燕鹤行这话里都是显摆的意思,他便忍不住说了风凉话。
说他一出生就在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巅峰,自然体会不到普通人对权利的向往,也不理解他的兄弟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因为他拿到这东西太轻易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别人要走到这一步需要耗费多大的功夫。
当时听了这话的公孙璟却反问了他一句:“我要守护这个本就该属于我的位置,也要付出比旁人多几倍的心血,若是有人能将我拉下来,那也证明我不够格。”
后来他真的被拉下来了,从未有过的狼狈失落,这是公孙瑾认识燕鹤行以来,他第一次失败。
旁人失败了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可他失去的东西太重了,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拿不回来,所以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公孙璟怕他一蹶不振,也怕他就此落魄,他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他,只是想要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还想告诉他,若你还想回去,我会帮你,尽我的全力帮你。
就像当年初入宫的我收到那些皇子公主的欺负时,你如神只一般站出来保护我一样。
你想实现心中的大道,我愿意当为你铺路的石头。
你想无拘无束的生活,那我便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他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看向缘休:
“别告诉他我来过。”
说罢,公孙璟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缘休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焦急,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到门口的时候,房间里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是宋婉玉充满紧张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惊恐。
“君肆,你把刀放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