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没见,宋婉玉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十分思念他们。
没有任何人规定下了山便不能去寺中见他。
她命中的死劫已经平安渡过,便是不能和君肆有善终,但也可以当朋友啊。
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
哪有离得远了就断了的道理,更别说她如今还在江淮,又不是远在京城隔着大半个永宁。
八年的情谊,哪能说断就断。
将二哥二嫂送进门之后,宋婉玉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车,并跟环翠吩咐道:“去青龙寺。”
在环翠的认知里,青龙寺就是小姐养病的地方,只有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去,她第一反应就是小姐又不舒服了。
还不等环翠开口,宋婉玉就洞悉了她的想法,直接道:“我好得很,那日下山匆忙没有给寺中的朋友道别,今日正好有时间去探望下朋友。”
宋婉玉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快和雀跃。
宛若豁然开朗一般,压在心里的石头也随之挪开。
宋婉玉静静的坐在马车上听着穿过市集街道热闹的声音,然而任何的喧闹都不能撼动她的心,她心中异常的平静,只想着能快些上山,想着见到君肆要说什么话。
要不要先道歉,说那日不该不告而别,再怎么都应该与他说一声再走。
她那日实在是因为太慌乱也太丢脸,没想过自己喝醉了能撒泼到那种地步,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忍心回想,更别说君肆的心情了。
闹了他那么长时间,宋婉玉心里带着些愧疚,自己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以君肆那寡淡的性子,也定然不会在意。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
她正想着事情,马车外忽然传来马夫的呵斥声,还有马儿嘶吼的声音,还不等宋婉玉反应过来,马车就停了下来。
车厢里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宋婉玉身子不稳差点摔倒,还好环翠扶住了她,这才稳了下来。
环翠怒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小孩子乱跑差点撞上来,小的不得已才停了下来,小姐见谅。”
“无碍,那小孩可有受伤?”
还不等马夫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这其中还夹杂着孩子哭闹的声音。
宋婉玉听到孩子哭了直觉不好,朝环翠看了一眼。
环翠会意,伸手抬起卷帘。
马夫见状连忙去后面将马凳搬了过来。
环翠下了马车。
众人只见那马车里走出了一位戴着帷帽的小姐,看不清面容,但动作和身姿都足够惹人遐想,那卓越的气质就更让人想要一览帷帽下的容颜。
宋婉玉这些年来听君肆说了不少山下的事,其中有一个就是心怀不轨的人利用稚嫩孩童行骗或者诱拐充满善心的女子,她下车时特地留心观察了一下那哭闹的小孩子。
小男孩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沾着灰尘和泥巴,看不太清楚面容,而抱着小男孩哭的伤心不已的女子,看似穿着粗布麻衣,一双手却光滑稚嫩。
她哭着向周围的百姓诉说着家中苦难的遭遇,说亡夫尸骨未寒,孩子又遭此灾难,若是日后孩子的腿保不住了,她便要以死谢罪。
围观的人都被女子的遭遇触动,纷纷看向宋婉玉等人,眼神里带着指责,似乎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成为了仗势欺人的蛮横小姐。
若是可以,宋婉玉倒真的想要效仿先前那柳馨月一般,当一个刁钻蛮横飞扬跋扈的小姐。
宋婉玉向前走了两步,侧目看向马夫,开口:“方才可有撞到这小孩?”
马夫一脸冤枉:“回小姐,没有,他冲过来小的立刻就勒马停了下来,是那小孩自己往马蹄下钻,为了躲他我还特地调转了方向。”
她下车的时候,马车的头确实侧了过来。
地上抱着孩子哭的那女子一听到马夫这么说,立刻提高了哭声重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她怀中的孩子也抱着腿开始喊疼。
“这位小姐若是不想赔偿就算了,何故平白污蔑人,莫不是看在我们孤儿寡母无人依靠,便想着敷衍了事?”
这话一出瞬间激起群愤。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得如此冷漠,那小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就真不管了?”
“我等见不平之事岂能坐视不理,不管你是哪家的小姐,今日必须给一个交代!”
“……”
众人纷纷作态。
原本若是只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定然不敢得罪这出身不凡的小姐,但眼下所有人都在出声讨伐,其他人也开始应和,好像这样便能彰显自己的正义之心。
“小姐,怎么办啊。”
环翠面上染了焦急,悄悄凑到宋婉玉耳边问她要怎么办。
宋婉玉气定神闲的看着众人,跟环翠小声说了什么。
环翠一听,连忙走过去跟马夫说了句什么,马夫连连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小姐是要去喊人吗?”那妇人见状连忙喊了一声。
众人将马夫也围了起来,不让他走。
宋婉玉走到了那妇人面前。
环翠拦住了她,小声提醒她不要太过靠近。
宋婉玉摇头:“无事。”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蹲了下来,伸手想要碰那小男孩,妇人却护住了小孩又往后退了几步,跪在了地上哭喊道:“求小姐放过民妇和小栓吧,民妇什么都不要了,求小姐高抬贵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姐莫非是要当街行凶?!”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声。
男子被正义之心驱使忍不住出声喊道,刚说完就受到了好友的警告:“闭嘴。”
“那妇人是骗子。”公子说。
青衣男子皱眉:“不可能。”
锦衣公子笑。
青衣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既然是骗子,那小姐应付的过来吗?”
“你且看着。”
宋婉玉隔着纱帷看着那妇人,不管周围人斥责的目光,语气平淡:“不是说孩子受伤了,我让马夫去喊郎中,你拦着作甚?”
“喊郎中?”妇人一愣,连忙道:“不……不能喊郎中!”
“为何不能?”宋婉玉一字一句清晰落入众人耳中:“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并未说过一句不管,你为何只要赔偿,却不要我为你家孩子的腿伤负责?”
“若你不想看郎中,那便随我回府,我府上大夫医术高超,定然能治好他的腿伤。”
“我怎么相信你带我们回府上是治伤而不是迫害?”
“在你家你想对我们做什么不都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