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丛林寻宝(七)
作者:拟爱神木   浮动地狱最新章节     
    万里晴空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春天的脚步跨越过天空,没留下一点点踪迹,偶尔的雨丝像绣花针,被风吹斜,向着同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扎根,融成没有颜色的透明慢慢生长。

    三人抡起大锄头,提高过背下降触地,锄地的姿势有模有样的,一时间地面被锄得左洞右坑,无完整立足之地。

    做活多时,不安满头大汗,太阳斜倾透过汗珠折射出剔透的光,锄头柄指天极似一棵无分枝的直树掉光了叶子,她坐在锄头铁具上,不满的言论频频出口,适宜的凉风吹尽疲倦,半刻和风舒然洗过有些昏昏欲睡。

    正午日头高照,司徒撑着锄头哈气,干干农活全身酸痛无力,脖子倾斜度固定转不开来,只好由手挽住脖子缓缓扭动,说到底有种“悯农”的风尚。

    受不了苦了,箫飒索性将锄头一扔不了了之,忙里偷闲了一会儿,翻黄纸有没有吃的,一点渣都没了,又抬去锄头挖地。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有给自家挖墓坑的意思,你们所云呢?”不安歪着嘴角,阳光强烈故眼睛眯得剩下一条狭缝,长而密的睫毛黑影映在眼中,剔除污垢的安静。

    司徒像个可爱的孩子家,朝含月潭周遭望了一望,晃脑凉凉地笑,挠着头顶抓下一大把脱发,她的说法他举双手双脚支持,再奉陪下去,人因焦虑发际往后退变成地中海也是不小的概率。

    因瞅见不安的眼和睫毛,箫飒发觉这幕分外眼熟,热血冲上胸膛,说不上是力量还是感动。

    默默地走到含月潭长了黑草的边域,箫飒动手拔了拔这好几千株草中的几棵,质地较为坚韧,像某些粗鲁男人坚硬的下巴,无比柔韧。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些树中的某一棵?”

    是不是傻了,都说是草了,还树啊树的叫。不安伸手测他额头温度是否属常,恒温的,如此说来不是病了是疯了,“请问我的好哥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树了?”

    “世界上的树种每天都在增加,你怎知这不是一种树是草,不能以貌取人,长相华丽的植物不一定树,低矮的无枝干的植物你也不能笃定说它不是树。”简洁的三言两语又道出新的迷信风向标。

    不安的茫然产生于怀疑箫飒能出生是逆天的难以置信,天底下怎会有这样深植奇葩的人。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只能动手拔拔看了,箫飒用脚抵住地面,重心往后倒,源于黑草的坚韧不拔,他的双手每次都从根部脱落到顶部,手摩擦的痛无言可对。

    当箫飒感知到土地里有一根系松动的时刻,不安和司徒二人感觉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只一下的动荡然后恢复如初。

    司徒想发言阻止他进一步动作,话未说出口黑草就被他拔了,局势再度恶化,让人来不及消化。

    山川撼天动地,仿如一场大地震即将莅临,举着黑草的箫飒不得不跪下来压低重心,心里明白手中紧握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株草。

    震动没完没了,三个人身体时上时下,有时会被甩到沼泽边,有时会落到含月潭边,揪心的痛惊心动魄。

    震源起于潭中向各处传导,他们在的震中还算稳定,还有心神留意潭心的情况,一棵树从潭中拔地而起,先是将水潭的水推上空中的树冠出来。

    树冠的枝条出了狭小的水潭后像一把巨伞急剧撑开,水潭的水像大雨落下,淋湿三人,衣服黏在皮肤上。

    持续了一刻多钟的上升,震动减轻,树木高隆至千米高空,遮住了阳光,阴影覆盖沼泽和周边区域,像只把太阳侵吞了的怪物。

    几人看不到树的枝头,树干上粗糙的纹理可清清楚楚辨识,此树整体形态与其他树并无明显差别,可这高度是其他树合在一起也高攀不起的。

    粗大树围挤破了土地,高高突起的土地像一道厚实的墙保护着大树,锄头萤石灯等放在潭边的东西都不在了,或许下陷到土地里,或许勾着树皮上升到空中。

    原来也不很大的潭岸只有五十厘米的宽度容他们驻足,如果不是挑对后退的时机,他们怕是已被订到千米以上的高空荡秋千。

    “这到底是什么呀?”箫飒叹为观止,从今往后地狱不会再出现比这更高大的树。

    “我曾从一本书上见过一则描绘大树的文章,书上称大树为植渊。”哪怕世界末日迫在眉睫,司徒照旧会冷静分析再死。

    “你是说植渊?这么霸道的名字吗?”有时候箫飒五体投地敬佩他的从容不迫。

    眼神中闪过一丝黠光的箫不安无动于衷,好像司徒了解的事情她都心知肚明,地狱有陆地的几十万年以来,绿渊是鲜为人知的重大发现。

    今日不安古怪与从前不太相同,前所未有的激动致使她的脸蛋波纹一般颤栗,而在植渊出现前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满不在意的神态,她懂得的深度层面可不会比只了解了片面的他少。

    司徒目不转睛地追捕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希望能查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她忽然捂住张开的嘴巴,看着某处说不出话。

    她看着的方向为箫飒所在地,他十之八九遇到不测之祸,司徒回神像只受惊的羊崽惊恐万状地看那,头次大惊失色。

    昨日骚扰过他们的树根从沼泽中冒出来缠住箫飒,数之不尽的树根已经严丝合缝将他严丝合缝地缠绕住,包裹成陈褐色的茧。

    在司徒试图拔出鸡毛掸子冲到箫飒遇袭所在的位置砍除树根的侵扰时,生自沼泽的蓬勃树根已将箫飒拽入深渊,对自己反应不及时不满的他怒气冲冲地将鸡毛掸子摔到地上。

    没想到,这个古怪的含月潭边离奇的事情和麻烦层出不穷,即使已经下了很大功夫工于预防,可是谁料到漏网之鱼就这么冒出网眼,戏谑地讽笑人一把后又从兜不住它的网眼里功成身退。

    黑褐色的沼泽中,箫飒和一众树根沉默的地方已被流动的淤泥抹平,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事实却搅动人心。

    他幽愤地白了不安一眼,直言不讳,“你提前发现了,怎么不打个招呼,现在好,箫飒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什么,”箫不安大怒,快嘴快舌,急于撇清关系,“你不是号称见招拆招小能手吗?现在来对我颐指气使的,你以为我是谁吗,吃惊的人能给谁通风报信,再说我也没比你发现早多少吧!”

    树根的移动速度相当快,像呼呼而过的风,说得不完全没道理,司徒无言以对,要怪就怪自己不眼疾手快。

    哎,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频频低声叹气,沼泽是个不善之地,他们能想到什么方法另辟蹊径,期待能和箫飒久别重逢。

    若他没在天黑之前回来,他们可是要走的,不然这沼泽会将人一个一个吃掉,像个大怪兽的嘴巴。

    箫飒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的关系因他彻底决裂,男的在潭左岸走来走去愁眉苦脸,一个在潭右岸直来直去冥思苦想,既兴奋又有掩饰不了的悲伤,像溶解在水里的盐和糖,两杯滋味异乎寻常的水,看是看不出口味的。

    被树根埋伏的箫飒倾尽全力做过挣扎,到最后发现无能为力也就放弃了,可对于生的渴望,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坚持。

    除了树根的拽拉,泥沼也有超强的吸力,能将他的肉体甚至灵魂完完全全吸入,他像一个流入排水口的水,不是难收是根本用钩子都收不回来。

    像入油锅前的面条,一入锅便恢复不了从前瘦瘦的样貌,泥巴好似是压制不住膨胀的油条要挤走眼前的光明,挤走身体的空气、血流、骨骼、内脏,让躯体变成无骨无肉只有淤泥的空壳。

    打死他也没预料到,为树的雄壮而感到不可思议,正准备抱着树干抒发思慕之情的自己,在没参观够的情况下,就被树根拖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满身淤泥的站在树干里,他从粗大并不很幽闭的圆筒空间猜到这是巨树里。

    从岸上怎么降到这里,闭上眼怕眼瞎的箫飒压根不知道,奇奇怪怪懵懵懂懂,更弄不清楚树干为何空的,树根又是如何将他从淤泥中运送到树里而树干中没涌进大量泥土,只有一种伤疤被揭破又有结痂被重新蛮横贴上去的切身体会,说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犹如挂上千斤防水土掩战袍,身心不能承受之重,箫飒将手上腥臭的泥土尽可能插到树壁上,然后用手抹掉脸上厚重的泥土,眼睛勉强能打开,但是鼻子不能呼吸,暂时用嘴巴大口大口喘气。

    不多时,空中出现一条白毛巾,先不想这哪里来的,箫飒取下来将脸擦好并擤走堵住鼻孔的泥巴,事后呼吸的几口气令人作呕,后来慢慢好多了,捋了几把头发后便将毛巾挂在后脖上,两只手拉过来拉过去仔细看周围。

    空洞洞的树干里竟有石路和一些座椅,座椅靠背有几张毛皮,几处地点有地毯,有几处以原木凿制的书柜,几盏不亮的等明暗交替着闪烁,烘托出一种僻静而安详温馨的气氛,是的,烛光总是能使人感到温暖。此时让箫飒颇感意外和萧瑟。

    思量良久,一种幽怨而绵长的催人发困的苍老音质传来,和箫飒说了几句话,好像和他认识了五百年的谈话,一开口就说什么他是身负重任的,他一定不要辜负厚望啊,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人这个秘密。

    你是谁。面对陌生的声音,人们习惯将其称为不怀好意,他沙哑的说话声像教官吹响的集合号角,听得无厘头的箫飒全身鸡皮疙瘩紧急集合。

    大树没有回答,但箫飒确定话出自大树口中,这么大的树肯定成精了,他又问了几句,没有回声,再没有下话。

    室内空旷,说的话会扩音,上方传来细微的声音经空间的放大后如雷贯耳,箫飒抬头仰望,高处黑暗的通道中,也许是远在一千多米以上的树冠中,一闪一闪的绿光像丢掉了浮力的石子不断下沉,先后发出声音交织在一起变得极加刺耳。

    对声音的接受度调到了零下,箫飒捂住耳朵,可音量高得用手也减缓不了的割耳膜,好似能作梗人神经异常的药水,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无尽的咆哮里,箫飒忘了自己是谁,绿幽光在目光中渐渐写实化,那是一颗青翠色的大眼睛。

    这颗神来的眼像冰雹砸中箫飒的天灵盖,能感受到它还在持续下降,箫飒自觉自己所有的知觉都注入了这颗发着光的绿眼睛在体内下滑,既没有让入口喷血也没有斩断血管和脏器,因为这些受到损伤的部位都在睁眼闭眼间痊愈。

    绿眼睛钻入胸腔,游移到跳动的要害边,像离弦之箭嗖地扎入心脏,心跳没因此终结,反倒越发鲜活跳得越来越快,所以心每跳动一下人都遭遇着灾难似的巨痛。

    箭矢的顶端明显是个荆棘的种子,吸取箫飒体力,从而让自己加速发展的荆条像抽动的马鞭分出好几路爬出来,在箫飒的体内像描绘一幅地图的精细路线,勾勒在一张羊皮纸上,像动脉静脉毛细血管越分越细何处遍布头尾,首尾相连。

    箫飒双手捂住太阳穴的位置蜷缩着倒在地上悲痛欲绝,血管树根似的暴涨,身上的泥沼受人体的挣扎一遍一遍推远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