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改不了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次的车队比上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清一色的连号奔驰车，这次不是因为排场，而是高钦文要现场办公，将整个法务团队和谈判团队都拉了过来。

    “哈哈哈，颜县长，多日未见，风采依旧啊。”

    “高董客气了，你来投资，我举双手双脚欢迎。”

    将高钦文接进办公室，又把他带来的团队安排在大会议室，二人先在办公室开始了会谈。

    有一说一，二人私交虽好，但在商言商，两人在办公室研究投资时锱铢必较，蝇头小利都要争取。

    “高董，您这么做，可与之前商量的有出入，现在先达将分公司总部设在冰城，那就是给冰城纳税，还要平白无故给你们贡献这么大一片实验田，我们兰木县得不到任何实际的好处。”

    “话不能这么说，基地要在兰木招多少人，每个人都按照行业最高标准雇佣，六险二金，还有车接车送。”

    颜卿伸手制止了高钦文的话，直接指出这里面最核心的问题：

    “不对，你在偷换概念，我们兰木县是农业大县不假，但农业技术人员的缺口也很大，尤其是现在，你知道我们县现在这方面的缺口有多大吗？”

    “多大？”

    “大型的联合播种机至少二十台，其他配套机器更多，我们县这么穷，不比其他兄弟富裕县区，根本没办法解决这么大的缺口，你再一下给我调走这么多人，今年的种粮指标完不成，省里不得大会小会点名批评我。”

    高钦文听后差点没笑出来，心想这小子跟自己哭穷，绝对在惦记自己公司这点资源。

    “颜县长，这件事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先达深耕农界数十年，各种先进的农业机械囤在港口也没有什么意义，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们先达提供你们县需要的所有器械，以租代卖，什么时间租金够了，机械就属于你们，你看如何？”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颜卿目的达到，想着如何扩大战果，再压榨一下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嗯，机器的问题解决了，那咱们聊一聊投资的事～～”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两个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了所有细节。

    先达集团在兰木县规划一座农科研究院，与县政府以相当比例共同经营。县政府需要提供一片实验田和单独用地，用以建造农科企业孵化基地，以先达农科的先进技术带动县里相关产业发展。

    县政府需要为先达保证政策支持和人员支持，如果辖区内有相当规模的农业科技出现，先达享有优先权。

    最后在颜卿的强烈要求下，先达集团要将销售部仓储部等实体部门安置在兰木县。

    剩下的细枝末节，就交给相关人员去细化，按照惯例，县里在下班前将这份合同初稿发给市政府办公室，结果没超过半小时，市长的座驾就驶上高速，直奔兰木县而来。

    “得，今晚的计划要往后推迟了，高哥，我的顶头上司来了。”

    “他来干什么，又没用市里帮什么忙？走走走，抓紧叫上老师，咱们去冰城喝酒去，地方我都安排好了，是一个合作伙伴的私人山庄。”

    颜卿苦笑，高钦文是国企董事长，年纪轻轻享受副部级待遇，可以无视冰城的市长。可颜卿不敢，顶头上司马上就到，自己带着投资商销声匿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再等等吧，秦大爷马上就来，一会儿看看在市里能不能为大爷多争取些政策支持。”

    “多余，纯纯多余，有我们先达保驾护航，不用任何人插手，这样吧，我把总经理留在这，让他们谈，别耽误咱们的宝贵时间。”

    “客随主便好不好，我问你，如果国资委主任马上到你办公室，你还敢出去喝酒不？”

    “什么？冰城市长已经和国资委主任都是正部级了？”

    话糙理不糙，高钦文不是想不明白这点，而是实在懒得搭理这种地级市的主官。

    原因无他，他们说的官话都是又臭又长，非要拉着你考察视察，想尽办法让你投资，等政绩混到手后，拍拍屁股高升走人，留给投资商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

    接手先达集团时，坏账死账烂账一大堆，各个地方的民事诉讼高达数十起。

    在高钦文强有力的整治和壮士断腕的魄力下，集团收缩了业务，放弃不少前几任喝酒和捏脚时决定的项目，集团这才重新走了上坡路。

    果然，在郑洁到来后，直接无视颜卿的存在，当着兰木县这位主官的面开始挖墙脚。

    “高董，兰木县只是冰城大城市圈中，一个非常小的体量城市，远远比不上我们冰城能调动的资源，如果您选择冰城投资，市里能提供的东西，比兰木县只多不少，保证你能满意。”

    “小颜呐，快去给我倒杯热水，看来今晚又要加班，如果弄杯茶就更好了。”

    说完后，郑洁给颜卿一个眼神，示意他离开。

    此时的颜卿倒是非常想离开办公室，刚站起来，想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两位，就听高钦文笑着说：

    “颜县长还是留下吧，我对东北不是很了解，还需要你给我把关。”

    “唉~小颜是公安厅下来的干部，对基层的了解还不足，要不您看这样，我来为您做向导。”

    高钦文皱眉，心中大为不快，但看在颜卿的面子上，还是说道：

    “我不喝，喝一下午水了，不用管我。”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今天不喝你的水，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奈何郑洁绝对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放弃的，挖下属墙角这事，做起来一点亏欠感都没有，大不了接下来的几年，多在财政上给予补偿就好。

    “呵呵，这个兰木县还真有些本事，前几天瑞纳尔要在这里建厂，紧接着你们先达也要来，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看好这里的前景而已，这里兰木县南方沃野百里，土质肥沃，气候宜人，很少发生水患虫灾，我们先达正需要这种天时地利，再加上我和颜卿在京城时一见如故，对他的执政理念非常认同，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投资不会出问题。”

    看从高钦文这里绝对得不到突破口，郑洁没放弃，而是将主意打到颜卿头上：

    “小颜，你太孟浪了，投资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事先不和市里打个招呼？是不相信市里，还怕市里帮不上什么忙？”

    颜卿心想你说对了，如果不是先达来兰木县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秦明礼的大豆，换个企业被你这个一搅合，百分之九十九是要离开的。

    不过既然市里想加进来，完全将他们排除在外不现实，万一市里心存芥蒂，偶尔弄一弄小动作，自己也需要费劲应对。

    “哪能呢领导，县里和先达不是投资关系，而是合作，达不成某些条件，先达是可以立刻撤资离开的，这种有风险的项目，我怎么能让市里一起承担。”

    “嗯？什么意思？”

    郑洁糊涂了，投资就是投资，对赌就是对赌，有风险的合作是怎么回事。

    “市长，您有所不知。在京城时，我结识一位植物学家，他的名字叫秦明礼，京城农业大学的教授，手里有一个非常好的大豆项目，当时他苦于寻找大面积实验的试验田，正好咱们县有这便利条件，于是在我的邀请下，这位秦教授就来了。”

    听到这，高钦文暗自竖起大拇指，心想怪不得老师一提到颜卿就赞赏有加，关键时刻真给他老人家办事。现在颜卿正在做局，等这个大市长钻进去呢。不行，功劳不能被这小子都拿了去。

    “是啊，我们先达这么多年深耕农业科技，对生物科技更是加大了很大的投入，秦教授的项目因为不被农业部看好，所以自己出来单干。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先达愿意负责教授的全部费用，所以就来到这投资，希望第一时间得到秦教授的科研成果。”

    东北土地对国产高产大豆的执念，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一样。郑洁当然知道大豆之殇的故事，一听说有这种好事，心里也开始激动。

    “这是好事啊，我们国家对大豆的需求缺口巨大，每年从美洲进口的商品粮高达近亿吨，如果秦教授的项目有了重大突破，那无疑是好事啊，怎么能说是对赌？”

    “郑市长，您忘了吗，我刚才说了，农业部不看好这个项目，将大部分科研资金和政策支持放到杂交水稻的推广上，什么盐碱地海水地，甚至沙漠，秦教授心不甘，自己偷偷带着项目跑到东北来。”

    “你的意识是，这是灰色项目？”

    “对！先达负责技术支持，而县里负责沟通上级发改和农业部门，争取早日将项目的批文拿到手，当然，我们是边申请边干，这些都是补充合同里的条款，所以叫对赌协议。”

    郑洁将颜卿推到面前的补充条款拿起来，仔细翻看，十多分钟后，这才放下文件，眼神闪烁。

    “小颜啊，对于项目的审批，你有信心吗？”

    上钩了。

    颜卿高钦文对视一眼，最后高钦文默契地闭嘴，把主动权交给颜卿：

    “有一半吧，上次老干团宁江行，我结识不少老干部，相信他们会为我出谋划策。”

    郑洁轻拍了一下桌子，不放心地说：

    “你小子，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在背后做工作，永远都有变数。就像这次的高铁之争，咱们明牌后，对方彻底抓瞎，现在已经主动沟通，只要咱们坚持住不松口，胜利一定属于咱们。”

    此时颜卿亲手奉上一杯热茶，郑洁满意地喝了一口，然后示意旁边的秘书记录，他慢慢说道：

    “我看不如这样，市里全力支持秦教授的项目，我也会指示农业农村局做好相关方面的工作，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让部里看到咱们冰城方面对秦教授项目的积极态度。我相信如果咱们基层重视，部里也会在政策方向，对秦教授的大豆加以倾斜。”

    此时，颜卿毫不犹豫地奉上一记彩虹屁：

    “妙啊领导，太妙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咱们负责项目的实施试验，部里又不用出人出钱，只需要在批文上卡上公章，将来功劳就有他们一份，这是共赢的情况。”

    明知道颜卿在放彩虹屁，郑洁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逐渐放黑，临结束时，郑洁嗅到被算计的味道，于是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对颜卿说：

    “颜县长，咱可说好，市里不白帮这个忙，将来那个孵化园和销售基地的税收，市里要拿走一半，给你们留一半，听明白了吗？”

    “领导大力支持，我必须也拿出态度，三七分，市里七。”

    郑洁满意地点头，笑骂道：

    “好你个小颜，算计到我头上，市里要是真拿七，不得被其他地市笑话死，五五分就行。”

    “领导英明，领导慢走。”

    目送市长的车离开县政府，回到办公室的两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秦明礼来过电话，说自己已经回到二人租住的房子。

    这时，县委办公室主任王嘉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敲门后走进来，对颜卿说：

    “县长，书记说马上就回来，让您留市长一会儿。”

    “书记不说去市委组织部开会吗，怎么要回来，快通知齐书记不用着急，市长已经离开了。”

    在办公室扫了一圈，王嘉民的目光盯着高钦文看了一秒，随后告辞离开。

    高钦文当然注意到了目光，笑着说道：

    “你们县这个一把手架子真大，我来了两次，愣是没见到面。”

    “我俩分工不同，现在他正忙着绕开我和瑞纳尔谈投资呢。听我大舅哥和我说，齐书记把这个政绩打包送给了市里的常务副市长，以市里的名义在兰木县投资，算他们机智，我现在还真不好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