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上身
进入石门后,这座坟才初现一些坟墓该有的样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它大概有三丈宽,两人多高,尽头不知通向何处。
虽然这里早已被来往的鸢山人搜刮一空,但甬道上还是留下了许多痕迹。
两侧粉碎成粉末的瓷器,未彻底腐烂的尸体瘫倒在墙边,还有更早前死在机关下已经变成白骨的人。
在进来的一瞬,他就明白这里压根无需留下埋伏,如果他寻不到出路,齐细水完全能将他活生生困死在这。
也就是说,很可能苏一一压根不在此处,就连乞椿也可能是被哄骗来的,根本就是他们用来为自己开门的。
乞椿还在前头摸索着走着,云素此刻无比希望他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话那些人骗不了他,那么苏一一也许就真的在这。
至于自己的生死,云素不是很担心,哪怕仅仅是齐细水,他想要那卷书就不会让自己这么死去。
云素望了望不远处的乞椿。
他不能跟的太近,尽管黑暗里很容易躲藏,但乞椿害怕得一惊一乍样子实在不是很好潜藏跟随。
云素弯下身子看,蛛网下白骨空洞的眼框被一支铁箭洞穿。
铁箭锈迹斑斑,铁同样值些钱,它留在这很有可能是因为身上蕴含某种剧毒。
他是很想要这种小巧的利器的,不过不足以用生命做代价。
眼角的余光里乞椿不动了,他趴在地上,对着一个什么东西不停跪拜,嘴里不停说着叫人啼笑皆非的话。
他颤抖着身子,死死的低着头看着那里,不知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祈求着一切能想到的人。
“鸢女保佑,婶婶保佑,老天爷保佑,二大爷保证…”
乞椿不想去看面前的东西,却始终挪不开眼,带着哭腔说道:“这次来我是为族里除祸害来的。”
“千万别找我,千万别找我啊!”
云素看不清他在朝什么东西跪拜,他潜入黑暗里,慢慢靠近过去。
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乞椿突然大叫一声,甩着火把狂奔起来。
瞧见那火星子四起,云素哪里还能顾及去看清他拜的是什么,连忙追了上去。
乞椿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他不断挥舞着火把像是在拍打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则用力掰扯着自己的脑袋。
这一幕诡异无比,明明在那凌乱的火光中,他身边空无一人,他却拼了命的在挣脱某种东西。
他不断的喊叫着,叫声在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甬道不断回响。
乞椿一直跑一直发出惊恐的尖叫,直到他慌张磕到什么东西猛地摔倒。
他手忙脚乱的爬起,用手里的火把看了一眼脚边令他摔倒的东西,大叫一声之后直挺挺的倒下去。
云素喘息了一会儿,他手握柴刀上前去,不再躲藏了。
刚迈出一步,乞椿忽然诡异的挺起上半身,直直的看着他。
眼神灰白又满是死寂,再加上跌倒磕破的满是鲜血的额头。
云素被他看得汗毛倒立,他眨眨眼,手里的柴刀抓的更紧了,同时另一只手也抓上了小剑。
乞椿张开嘴,断断续续的问说:“今夕是何年?”
也许是脑子摔坏了,云素疑惑的看着他心想,随后认真的回答他说:“知元历二十二年了。”
“知元…”
他猛地起身,斥道:“胡说!”
云素再一次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他脑子糊里糊涂,抓紧柴刀的手到了背后,表情无奈的组织语言说:“不曾胡说,确是如此!”
乞椿僵硬的上下轻晃着头,他审视着云素,半响后说:“你身上有味道,哪来的?”
“的确有段时间没清理了。”云素闻了闻自己邋遢的衣衫,说道。
乞椿摇了摇头表示他说的并非那个,他耸着鼻子,靠近云素嗅了嗅说:“如此浓烈的气味,你怎么还在这?而且你这念…更是有岁月的味道。”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在装疯卖傻的话,那么现在的乞椿恐怕不是先前的乞椿了,这倒像极了那些书里的鬼怪故事。
云素对他所说一概不通,索性直接问他道:“我不在这,我该在哪里?”
“你又何故在这?”
乞椿闻言无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云素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除了那一眼,乞椿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他转头盯着黑暗中的不知处,继续说道:“我在这等个人。”
“等谁?”
云素实在不解,乞椿的变化发生太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他觉着是自己愚蠢了。
就算是不去想齐细水把自己放到这里来的用意,在这曾经属于那些人的地方,他也不应该轻易踏足。
只是在他探查到的信息中,听到族人都能安然无恙的进进出出,也听到有一些机关,却不曾听到还有这种事。
他还在深思。乞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死死的看着云素,空洞的眼眶里盛放出异人的色彩。
乞椿压下心头的不解震撼等等情绪,他对云素说道:“你,跟我走。”
云素问他:“你的人,不等了?”
乞椿的目光像是要把云素拖入其中,说道:“或许我已经等到了。”
乞椿不说话了,朝着甬道前方走去,先前的火把被遗留在他摔倒处。
云素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下他还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苏一一。
待他走开,火把下露出一具白骨,云素看清它破碎的眼框中赫然插着一支锈迹斑斑的铁箭。
他回头看,身后还是一条躲藏在黑暗中的甬道,仍然看不清尽头。
云素走到白骨旁,他看到不远处的乞椿停下了。
如若这具白骨是初入门后的白骨,那么乞椿现在停留的位置,明显就是他之前跪拜的位置。
是仙人的术吗?
“过来。”
乞椿背对着云素,看着面前地上的东西说。
云素背好柴刀,拿起火把,谨慎的向他靠近。
闪烁火光下,他总算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是一滩水。
它几乎光滑得、平整又清澈得是一面镜子了,若不是边缘部分有水的流动波纹,他哪里能看出这是一滩水。
此时的乞椿沉默的面对着水。
他的脸出现在水中,水中他双眼紧闭着,甬道里他双眼灰白。
乞椿转头看向云素,水中双眼紧闭的他也跟着转头把目光放在云素身上,他与水中人同时冰冷发声。
“拿掉你的火。”
他们一个落到耳中一个落到脑海,云素乖乖把火扔到一旁,他又转头看着水,在这黑暗中水里人的轮廓却清晰无比。
虽看不清他的全貌,但可以肯定的是,水中那个高大的轮廓,绝非身侧的乞椿。
“到你了,这是入口。”
这次乞椿不容许他犹豫或是拒绝了,他爆发出绝对超过乞椿本身的力量,将云素强行拉至水中。
水中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个少年的轮廓,他与云素轮廓一样,却又好像完全不同。
望着水中这位黑色的少年,云素下意识忘记了呼吸,那是一种极度遥远又亲近的感觉。
遥远在于他不属于眼前的水中,他来自另一面黑暗,那他曾经深深恐惧的记忆里。
亲近在于云素脑海中许多的记忆都属于他,他对此无比抗拒,并非是抗拒回想那段记忆,而是抗拒在回想之后陷入是‘云素’赢了苏醒成为了自己,还是他赢了成为了自己的难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