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萍萍是想激发所有人藏在心底的魔。
眼看着现场有几人,特别是助手、学生队伍里,本来就有一些完全用看小鼠的眼光看我,现在开始加入了某种估量、算计甚至可能已经开始计划的眼光,向我的方向逡巡。
“啪”的一声,随着一支遥控器在方不可师徒面前摔裂,刚刚还半边屁股搭在桌上,聚精会神地捏着遥控,对着一块大屏幕呆愣着眼半张着嘴,一遍一遍过瘾似的,重复放着刚刚录制的,我指爪释放的全过程影像的周童教授,已经几步跨回了人群中。
“方不可,这是你的意思吗?是你们那个小团队的想法吗?她算是你的代言人吗?”
方教授的话音还未全落地,易涛、黎平两位教授已经走过来,分别站在方教授左右,另有三位老教授也走过来,站在方教授身后,摆出明显的站队意思。
捏着几张报告单,满脸“无奈”的方不可,向周边扫了一眼,就严肃地对徐萍萍哼了一声:
“这满屋子的老前辈,哪儿轮得到你瞎发言,有想法也不跟我先通个气。”
手中单子塞到徐萍萍怀里,与显得胖胖的脸迥然不同的,却是他很是抓人眼的手。肤色略重偏黄的修长手指,关节间错落有致的凹陷,手背上清晰但并未鼓起的筋脉,修剪整齐的甲床,都表示这是一个精致的人。
“周老,这学生吗,有激情,但考虑事情不周,冲动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会管好她的。”
“老方,这本来就是学术探讨的事情,只不过是想到这儿了。不管到底对错,提出来总是出于好意,发于本心吗。”
说话之人脸型消瘦,身材颀长,原本一双凤眼,眼珠轮转间,却透着一股子狡黠。稍显苍白的容颜,浅淡的笑意在唇边若有若无地荡漾。头发黑亮,鬓侧修剪得很短,额前的刘海却留得很长,显得极是利索而前卫。
一身浅色的休闲装,翻出洁白的衬衫领,毫无褶皱的长裤,处处显露出优雅与得体。此时为翻阅满桌资料将袖子稍稍挽起,露出整个小臂结实的肌肉,让平日里只见过他包着手术衣形象的人,见识了他隐藏的强壮与干练。
“是啊,是啊!这孩子就是急躁了些。老高啊,你也帮我说说她,她倒还肯听你一些。”
老高,全名高沛,刚刚五十岁,曾是名扬浙省的一把刀,专业实力无可置疑,平日表现得有些傲骄,也在可以接受范围之内。此时哈哈一笑:
“徐小姐,就算小陆是丧尸,但是还有着人类的意识。那么你是想让这个拥有人类意识的丧尸,最终可能死在她一直想努力保护的人类手中?这样,不合适吧。”
一番话,周老阵营集体黑了脸。方不可不置可否地笑笑。其余人或不理睬撇撇嘴自行去看资料、看录像、写自己的记录文件,或找个位置坐下来,纷纷托腮、抱胸、举资料于脸前、端咖啡略作小憩……
“高教授,我真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毕竟我身为人类,必须要为人类的安危、未来着想,为我将来的孩子着想。实话实说,现在不是,不表示以后也不是。何况,这个以后,从目前看,也不会太远。您说是吧,多想一些有什么错呢。再说,我年纪小,脸皮厚,有些您各位的年纪、身份不好说的话,就让我来说!”
徐萍萍看着高沛涨红了整张脸,一边应对着高沛的“指责”,一边回头嗔怪地向她老师“您呀”了一句。
“请严谨你们的用词!”
易涛教授终于开了口。徐萍萍猛然回头,满脸嘲讽地看着向几老教授:
“是啊,她不是丧尸,她还没完全成为丧尸,不过,现在她也可以随时要了我们的命!高教授,我们得小心点、严谨点!您是想说这个吧。”
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她。我今天还让她逃了一命。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对我能够产生如此大的恶意?只是她自我的“生命等级上的优越感”?他们都明白,我若想,这时这满屋里的人,都可以在一分钟内成为我爪下丧。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可以这样的无所顾忌。
就在这一会儿时间,我似乎又沉浸到了一种无法自我认知的茫然中。周边的一切似乎和我离得好远好远,远到我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争吵什么。
“陆小姐,陆小简,小简,小简,我在这儿,我们在这儿,你回头看看我,我在这儿……”
转过头,略带失神的眼中,生活助理的脸映了进来。看到我认出她,她俯身从我身后伸出双手,小心地轻轻地拢住我,唇在我耳边喃喃轻语: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都在。小简,我们都在。”
待我完全清醒时,宋峋来了。此刻他正站在一众“专家”面前,脸色很不好:
“如果不能按照约定好的做,那就没必要继续‘研究’。这是上面意思,也是外面很多希望能早点和陆同志一起工作的人的意思。
你们的研究团队,还是重新筛选一下,虽然科研人员也损失巨大,可也别什么枉担其名的、裙边裤带的,都能混进来。”
转过身,宋峋步履稳健的走到我面前:
“让小李陪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就到这儿了。”
“这位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此刻是徐萍萍自我感觉正好的时候,心下也明白无论是老师还是高教授,都是赞同自己的看法的,现场也有着不肯、不敢直接表达赞同的人存在着。她觉得一个“粗鲁的军人”怎么可以对她妄加评论,颐指气使。哪怕对方确是长得帅些,气质好些,可本阵营里有了个让她一直脸红心颤的高沛,这个军人也就不足为道了。她是开足马力,一顿狂追狂吠。
宋峋并不理睬,而是走到最前面,面对所有人:
“明天,拿不出新的人员名单和更清楚的测验意向申请。你们这个科研项目,若没有上面的特批,就得停止,人员解散,回归原本安排的工作岗位。好,我就不耽误诸位时间了。请几位组长协商一下吧。”
“对不起,今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一直没机会问呢。请给我这个机会。”
易涛教授做了这个缓冲之人。宋峋看了看我,我转向易涛教授:
“您请问。”
“小简,你配合军方清理变异丧尸的时候。记录里有着关于你对变异丧尸的感应问题,随着离对方远近、对方实力强弱的不同,你都能感应到。并且——”
他伸手从另一位老教授手里拿过几份报告。
“每次任务中,这种感应从你的角度,能不能给以说明,这是怎样一种感应?像你接触过哪种?
民用车载传感器?激光雷达、毫米波雷达、超声波雷达?还是更强像声纳,或者是某些手机也使用了的简易版音频变焦技术。如果,我是说如果,重新进行脑波检测,你可以接受吗。”
“易教授,你的问题太深了,我不知该往哪种方式靠。我只是知道,真的就只是知道:那里有一群大概多少量的丧尸。这个量,也是根据以往学的知识,一个面积里大概可以容纳多少个同类小面积推算的。具体有多少,也不知道。感觉这里有没有强大的变异丧尸,也是因为,在这个区域里有没有给我心悸、不安甚至恐惧的感觉,才知道。有强烈的感觉,但又只比其它的感觉强烈一些,那么牠就是低级些的变异丧尸,没有我‘强大’。
您说的重新检测——”
“这也没什么真正的作用啊。丧尸多,越扎堆不是越好,军方只要放一炮干掉就行了。这么多枪炮留着干吗。”
今天死活想拼c位的徐萍萍又跳了出来。
宋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徐萍萍,转头向着几位老教授的方向:
“我们用完成救助的老旧小区楼房试验过,只要你没一炮直接轰到变异丧尸,就很难再‘捕捉’到牠。只要牠在附近游荡,战士就不能直接地去清理。这片大学城,是想保护的区域。抱歉,今天只能到这儿了,战士的生命比这马上见不到结果的研究,更重要!”
跟着宋峋离开,走到门口我回过头来,和缓、认真地回复了易教授,并仔细地看了一眼徐萍萍:
“易教授,您的测试,我同意,科学总是要有所付出的。我信任您。
这个徐什么,相信我,我会尽量快地满足你的愿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