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闯进了陈伯伯家!啊!好像我刚才回家时,害怕叔叔阿姨听到我走了,只拉了一下大门,没把门关严。陈伯伯家的门不是自己可以锁上的,出门还要锁的。跑到门前,想开门出去,要把陈伯伯家的门关上。抓住门把手要开门时,那个阿姨一边尖叫一边骂人的声音传了下来。
“小崽子呢?那个小崽子呢?是她!是她放丧尸进来的!啊——小崽子!让我抓到你,我撕了你!——”
蹲下来,捂着耳朵,那个阿姨的尖叫变成了哭喊,一直一直在喊,太可怕了!她是被咬人的怪物咬住了?声音听着就疼极了!好长好长时间后,楼上安静了,但还有好多人鞋底蹭着地面在不断走动。妈妈不让这样的,总说:抬脚走,不许拖着脚蹭着鞋底走!难看,也难听!
睡不着,小饼干吃了还是饿,爽歪歪也不解渴。我跑进厨房,冰箱里已经是整个又臭又烂的味道。关上冰箱,挨个打开厨房里的抽屉,都是不能直接吃的东西。爸爸妈妈屋里除了爸爸的烟,和妈妈的化妆品,什么吃的都没有。我的零食,陈伯伯都给搬到他家去了。水龙头到是还有水,但是炉子我没有用过。水龙头里的水要烧开了才能喝,好吧,喝一点没事吧,我好渴的。
天亮了,有三个男的从门口走过,他们不是那种拖着脚蹭着鞋底走路的声音。他们脚步很轻,但他们说话声我听到了。
“姓陈的傻,他儿子更傻,不过他家东西可不算少。昨晚那俩傻b被咬了,房里没人了吧。把楼道门顶上,这样只要不是身后从屋里开门走出个丧尸来,只对付前面的完全没问题。咱们一点一点勾牠们下来,清理干净了,咱们再上去。”
“老书呆子教出的小书呆子,他们不死谁死!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还在不在,这会儿跑出去,一个小孩儿也是死路一条。可惜了。”
他们见过陈伯伯,知道哥哥出去找陈伯伯了。可他们为什么说陈伯伯他们傻?
外面的人一直在电梯对面的楼梯间里,不停地做着什么,一会儿大声叫嚷,一会儿乒乒乓乓地砸东西,一会儿笑着喊噢噢。一直过了中午,他们欢呼着上了楼,外面才安静了。站在小凳上,我在浴室把水开得小小的,洗了洗脸,把刚才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的眵目糊洗掉,再喝了一点水。
回到自己的房间,大柜子里挂得都是夏天裙子,或者是很短很小的睡觉穿的衣裤。费了好大劲,打开了个摞着的衣服包,拉出一条长裤。穿好长裤,又换上粘扣的旅游鞋,我悄悄走出了家。我要去找陈伯伯和哥哥,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我家住在八楼,这座十四层的塔楼,是爷爷学院里当年分到买下的房子。现在爷爷和奶奶都退休回老家去、去“怡情山水”了,这里离爸爸上班的地方近,我们就搬到这里住了。妈妈开始不喜欢,因为离姥姥家远了点。后来,妈妈发现这里因为是学校里,不仅几个大门都有叔叔站岗,查出入证。还有一个花园和大操场可以随便进去玩、运动。妈妈就喜欢了。
她常和爸爸在吃晚饭后,带着我一起到大操场去“走圈儿”。我家离校门近,所以走到操场,再转一圈,再回家,妈妈的消食运动就很足够了!有时候妈妈也让我自己跑到花园去找小朋友玩,这在姥姥家就不行的。姥姥家小区很大,还有很多滑梯、转椅、跷跷板,但没有姥姥带着,不许自己出去玩的。
陈伯伯说过,电停了,不能坐电梯。我用最轻的脚步一点点往下走,一个怪物也没碰到。到三楼的时候,听到楼道窗外面有怪物“嗬嗬”的叫声。爬上三楼楼梯间停着的摘了电瓶的电动车,从窗户往下看,楼门前有好几个脸上、身上都有伤口的叔叔、爷爷,在一边慢慢走一边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东西,叫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我再继续往下走,终于知道了,大楼的楼门被关上了,门里还堆了好多桌子和沙发,沙发上还放着几辆大电动车。搬不开沙发和桌子,外面的叔叔爷爷进不来,我也走不出去。
大门对着的就是两架电梯,电梯两边是和我家一样的楼道,楼道里每边有四家。我看见右边楼道里张奶奶家的门是开着的,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张奶奶”,没有人理我。以往早上上学去,路过张奶奶家窗前,总会看到张奶奶站在窗前给她种的花浇水。我就喊“张奶奶早上好!”她就笑眯眯的说“乐宝好,真乖,上学去啊!”平时出来玩,奶奶也会时常塞给我一把小西红柿,或者几颗甜甜的枣子,要不就是一种黄黄的圆果子,奶奶说叫“姑娘”,也很甜的。
“张奶奶,你在家吗?我进来了!”
门里没人,大厅没人,但地上都有大块大块的血迹。厨房没人,卧室——轻轻把关着的卧室推开道缝,床边墙角,张奶奶跪在地上头顶着墙缩成一团。她身上没有外面叔叔爷爷一样被咬的伤口,她的头上有一个大口子,血把头发都粘到一起了。
很奇怪,我没有害怕,更没有喊出来。推开卧室门,我走到张奶奶身边,轻轻推了一下张奶奶,她向另一侧倒了下去。从床上拉下夹被,给张奶奶盖好,再爬上床,把张奶奶重重的大荞麦枕头搬下来,给奶奶枕好。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奶奶没干透的血弄脏的衣服和双手,就去浴室洗手。路过大厅,看着开着的门,我走过去,把门关上。洗完手,看到和我家一样位置的一间房间,门也没关。这间屋在我家是爸爸的工作室,爸爸一工作就不许进去玩的。
轻轻推开,高高的桌子上,有一个古代小木房子,房子下摆着一张老爷爷的照片,照片前的盘子里摆着许多水果和糖果。有干了皮皱皱的苹果,黑了皮还有一股怪味儿的香蕉,已经烂了个洞的梨子。不过另两个盘子里的糖是有糖纸的,还有几包平时妈妈不许吃的,路边小店里才有的小零食。
拉过椅子爬到桌前,把苹果、糖果和小零食都放在裙子里,我抱着裙摆坐下来,再跳下椅子。除了苹果,我都塞到裤兜里,一手一个苹果,我想去厨房洗洗再吃。走到门口,转过身,看看照片中的老爷爷,再看看手中的苹果。
“老爷爷,乐宝饿了。乐宝应该先和您说的,对不起,但乐宝真的很饿很饿。”
对着老爷爷的照片鞠了个躬:
“妈妈说不能‘不告而取’,乐宝把您的苹果、糖果拿走了。谢谢您了!”
两个外皮干皱后也不算小的苹果下肚,饿了两天的肚子终于不那么难受了,还有点撑呢。该去找陈伯伯和哥哥了。但是大门被堵住了出不去,外面还有会咬人的怪物。趴在张奶奶家厨房窗户向外看,外面倒是没有叔叔爷爷什么的在外面转悠,但是窗户上有防盗栏杆,而且离地面还很高。要出去,只有楼道的窗户了。但是楼道窗户和厨房窗户是一样高的。挠着脑袋回到大厅,有办法了!
如果出去,陈伯伯他们是要带着铁棍子和大砍刀的,这些东西我既没有也肯定拿不动的,我出去带什么呢?张奶奶床头筐子里是什么,是钩毛衣钩针。拿在手里捏捏,挺合手的。连着塑料线一起缠了缠装进裤袋。
两把椅子放在楼道窗前,张奶奶家大沙发的垫子全被我拖来,从窗口扔了下去。看着窗下一堆软垫子,我开始爬窗台。刚刚爬上窗台,正准备坐好再往下跳时,楼梯上一阵脚步乱响,两个男人出现在楼梯间。看我要往下跳,他们加快脚步跑向我,一边喊着:
“果然是她,居然知道扔沙发垫来缓冲!这两天,她到底藏哪了?”
“别跳,回来,小丫头片子,你够厉害,放丧尸咬死了傻徐两口子,居然逃到这儿了。”
在这两个男人跑到窗口前,我用力一跳,便从窗口跳了出去。那两个男人扑到窗口边,往下看了看,见我从沙发垫上滚到地面,再一路小跑地往学校门口去,却没敢跳出来追我,两人把窗户关好便又上楼去了。
我一开始跑,在前门游荡的叔叔爷爷们,便转过楼角,开始在我后面追着。但他们比我跑得慢了一点。校门口的挡车杆一根高高地抬着,另一根已经被弄断了,扔在一旁。还有两辆车一里一外对撞在一起,停在这里,车门开着,车里已经没有了人。跑出校门,马路上竟然还有那么多拖着脚慢慢晃悠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还有哥哥姐姐。他们在看到我时便都像吃了跳跳糖一样,高兴了起来。
顺着学校外墙的栏杆,低着头从几个叔叔阿姨中间穿过。听着他们几个撞到一起,又互相拉扯地摔了好几个,我没回头一直往前跑。前面是过街桥,我经常从这个桥上跑过马路,跑进马路对面的超市,让爸爸妈妈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站住,不许乱跑!跑也不给你买那些吃的!”
那是谁,从桥中间放下一根绳子,一个人被捆住双手吊在那里。他的两条小腿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肉,少了一只脚。脸上和张奶奶一样,有从头上流下的血迹,让他的脸整个都变红了。
他说去找陈伯伯,但他就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被人打死,吊在了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