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森林就像现代派、野兽派、印象派画家,合力精心绘制的一幅无边巨型版画。让初冬的山林,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艺术的韵味和生命的挣扎。
薄雾白纱般柔柔地飘浮在半空中。脱胎换骨后的林中巨树,它们静静地站在蔚蓝的天空下,努力张开双臂迎向阳光,对于在这里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拼尽全力打透了重重叠叠的枝叶照下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生长得并不茂盛的草地上,仿佛是印象派大师用柔和的色彩描绘出的交织光影,穿过暴风雨后破碎的树冠,光点斑驳地洒在湿润的泥土上。那破碎的树冠,如同野兽派画家笔下的狂野与不羁,它们以扭曲的姿态向天空伸展,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着对生存的渴望。
林中的每一棵树,都像是一位现代派艺术家,它们以独特的姿态矗立着,每一根枝条、每一片叶子都充满了艺术感,向世界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生命的坚韧。那些叶子,有的翠墨晕染,有的金黄锋利,它们在风中摇曳,仿佛在演绎着一场生命的舞蹈。
在这幅巨型版画中,生命与死亡又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那些在生存竟争中不幸倒下的树木,它们的枝干裸露在泥土中,仿佛是一幅幅裸露的骨骼,让人感受到同为生命,却依然有着不同的坚强与恒定、脆弱与无常。
在这幅巨型版画中,无论变异的或不变异的动物们也在继续为了生存而努力。它们依然奔跑、飞翔、藏匿、捕食、求偶、育雏,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演绎着生命的传奇。
在山里,水尚还是清澈的,风是质朴的。蜿蜒的山路,因为有了虫儿花儿草儿的陪衬,也变得鲜活起来。走在山路上,快乐会围绕在你的周围,为你的心灵注入山的坚韧、水的纯净。无论何时,山风也都可以为你去掉积蓄过多的浊气,山泉可以为你荡涤疲惫许久的心。
进山本来宽有车道窄有驴骡道,但陈枫的气息竟剑走偏锋,专门在那山羊才走得的地方上窜下跳。想必,他是一路紧跟着追踪而来的。可是,为什么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幸存者被救出山送信。按照陈枫留下的痕迹再往里追,已经偏离了主路、山路、小路,明显与“正常”人走的完全不是一条道了。大量人流留下的微弱气息,指向的是山里一片原本由庄园改建的度假村,将情况汇报了宋峋。强烈的不安,让我不能再顾及车队的速度,甩掉了车队,独自往里追去。
再往里走,便只能步行了。走在狭窄的崖道上,看着脚下自山体中喷泄而下的跌水(瀑布),没有了往日的无力、疏细,正以万马奔腾之势轰鸣而下,水声如雷震耳,直冲山涧,撞到山根的石头,撞起千层水花,撞碎了刚刚冻结上的不厚的冰壳,散开了万点晶珠。
一路景致美则美矣,却挽不住我着急的脚步。山中野兽多则多矣,目前也没有碰到什么对普通幸存者而言,可怕的变异兽,先找到陈枫,便成了此刻唯一的目标。
天色明显暗了下来,前方山坳里一闪而过的微弱反光,和几个人类的气息中,竟然夹杂着陈枫的血腥之气。我尽量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悄悄靠近。随着靠近时,却发现那反光并非来自幸存者,而是几个外籍兵人,正在夜视仪的加持下慢慢摸索着,明显是在有目的的搜索。
看着四个居然装备齐整,比普通中国士兵还牛掰的外籍。他们身上又有着明显的血腥气,无可置疑的避难所屠手!我躲在巨树的枝桠上,看到尚有距离的四人正双双依靠,手中枪四下搜寻。突然,一道黑影自四人身边树上猛扑下来,一声枪响、两声“啊啊”、几个呼吸之后,四人便被折断四肢,也不知是被塞了口部,还是踩碎了颌骨,四个人只有极低的“唔唔”声。但,随后传来的撕扯骨肉、咀嚼吞咽的声音,却让我从头顶凉到尾椎。不再做任何停顿,我借着树木之间几乎接在一起的枝杈,向那响动之处飞奔。
几具尸体前正蹲着一头丧尸,牠冷冷的发乌的脸,一双没有了人类黑瞳,只剩一个竖向小黑点的眼睛,满嘴向外暴突的尖牙上,正染了满嘴的血污,滴答不止。黑的发紫的尖锐长爪中正撕开一条手臂,送到口边大嚼。听到我故意放重的脚步声,那丧尸有了一瞬的呆愣,慢慢地转过了头。
看到那张毫无生气且沾满血迹的脸,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试图保持冷静,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让我无法抑制地颤抖。牠受伤了,不仅腿上、背上有着大块缺肉,半张脸都快被枪爆开。急于补充身体的损失,地上的尸体全部被牠用“正常人”的手段彻底杀死,即便他只吃一点,也不会留下成为丧尸或变异丧尸的可能。但这损失都补上后,牠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陈枫爪中的残臂掉到了地上。那竖向小黑点眼睛盯着我,自那样小的双睛中,我竟也读出了无奈、委屈、羞愧。牠转动身体,完全背向着我,默不作声。
四脚把四具尸体踢到远处,任残尸撞在远处巨大翻卷的树根上,传来一阵“噗通”之声。把拎在手里的小背包扔给陈枫,再把大背包放下,我抽出一支腰间手枪,扭开脸不看陈枫:
“这小包里是太岁,你把口里的血污吐净了,把这整块的太岁吃了。应该足够你伤势恢复的。我现在进山去,找个野物来,让你恢复体力也尽够了。看好东西,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走。”
循着山中时隐时现的野兽气息,在这已经黑墨的时刻,我只身闯入这让我一直不敢“擅入”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