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年龄体型差距摆在那里，她还因为长期吃不饱饭，甚至是吃不到饭，身体非常虚弱。
    打不过的，她没必要跟陈哥起争执，不然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何瑶低头不再看陈哥。
    而在陈哥眼里，她的动作代表着妥协，于是得意地哼笑一声，“滚出去，快点！”
    说着，他抬起脚就想将人踹出去。
    而何瑶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转身走出庙外。
    她顺着平时走的路到了城门口。
    到达城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城门开启之时，守在外面的货郎、村民、以及去城里找工的人等等，都一窝蜂地涌向城内。
    何瑶混在人群中，艰难地挤到城门口。
    由于城门口的人聚在一块儿，人人都想快点进城，难免挨挨挤挤，她虚弱的小身板在人群之中几乎占不到一点便宜。
    在推搡当中，她的手臂碰到了另一个人。
    “滚滚滚！小乞丐离我远点，脏死了。”
    一道声音从头上传来，紧接着是一股推搡的力道，何瑶被推得后退两步，倒在地上。
    她一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边看向人群，刚刚推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也不算不知所踪，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推了她这一下。
    而四周的人似乎也是刚刚意识到她这个小乞丐的存在，皆是一脸嫌弃地绕过她前行。
    如果是梦里的她，应该立刻就能找到推搡她的人吧。
    在周围人嫌弃的视线与话语中，何瑶沉默了一会儿，贴着人少的墙边迈步走向城内。
    她和破庙里的人有着固定的乞讨地点，就在摊贩最多的南城市集，那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其实一天下来根本讨不到什么东西。
    而那些有钱富户、地主、达官贵人们的地盘，他们这些乞丐一旦踏入，立刻就会受到驱赶。
    何瑶脑海中浮现自己去一户地主附近乞讨时，甚至都没到地主家就被家丁驱赶的场景。
    与之一同想起的，还有梦中的自己受人跪拜的场景。
    两种画面在脑海中都只是一闪而过，她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感觉，对眼前的生活产生一丝厌弃与不甘，以及对梦中生活的向往。
    刹那间，一股馒头的香气忽然飘过来，何瑶本就腹中空空，香气一来就勾起了她的食欲，一股酸酸的感觉从喉间冒出来，肚子亦是咕噜作响。
    她扭头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看去，路边一家包子铺刚揭开一屉热气腾腾才蒸好的大白馒头。
    圆圆的，香香的……
    尽管已经不太记得它到底是什么味道了，但何瑶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紧随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饥饿感。
    先前冒起来的种种思绪完全从脑海中消失，何瑶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吃馒头，填肚子。
    她先是看了一眼刚才揭开蒸笼的人，是一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婶子，脸庞圆润，笑容亲切，头顶包着一块蓝色的布巾，脸和手都极为干净。
    何瑶低头看一眼自己，脏兮兮沾着泥的衣服，脸上想来也不干净，她搓了搓手，将手上的脏污尽量擦掉，然后在衣服上挑了块相对来说干净的布撕下来。
    她本身力气小，能把衣服撕下来是因为这衣服本身就破破烂烂的。
    然后用那块布擦了擦脸颊，直到脸上发痛才停下来。
    应该干净了一点吧……？
    何瑶将破布随手塞在身上，抿抿有些干裂起皮的嘴唇，提步走到卖馒头的摊位旁边，扬起讨好的笑脸。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买包子的客人挥手驱赶，“去去去，别来我这儿乞讨，把我包子都搞脏了。”
    何瑶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仓惶退开。
    她记得卖包子的婶子人很好，曾经有一次看见那婶子将卖剩下的馒头、窝窝头给路边的乞丐吃。
    那一次她也差点就能得到窝窝头了，那婶子甚至将窝窝头递到了她面前，可惜她被其他身体强壮的乞丐挤到了最后面，连渣子都没抢到。
    正是因为有这个记忆，才会想着向婶子乞讨。
    何瑶本来想的是求求卖包子的婶子，她替婶子做事，只为换个馒头吃。
    却没想到经过简单擦拭的自己还是太脏了，那一看就很爱干净的婶子肯定是不可能同意的……
    何瑶胡思乱想着，忽然想起来城外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于是牢牢地盯了一眼大白馒头，在心里默念一句“你一定要等我”便匆匆跑向城外。
    因为有着对食物的渴望，她倒是突然来了力气，跑得飞快，因此没注意到，身后的婶子手里拿着半个冷掉的馒头，呼唤她的声音。
    何瑶匆匆跑到小溪边，先是借着水面看了一眼自己。
    她年纪还很小，六七岁的模样，头发干枯而且乱糟糟的，跟鸡窝没差。
    此时此刻，她一张脸上又黑又红，黑是因为太久没洗脸，脸颊两侧和额头上都是泥垢，红则是因为之前揉得太狠，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惨不忍睹。
    何瑶心里陡然冒出来这四个字。
    难怪被人嫌弃。
    可乞丐不都是这样的吗？
    心里似乎有两个念头正在打架。
    何瑶一张小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最后还是摇摇头，抛开杂乱的想法。
    她低头将脸、手脚都仔细地洗了一番，把指缝里的黑色脏东西也都清理干净，乱糟糟的头发也用手沾水勉强理顺了一些。
    除此之外，她还不忘把衣摆袖口以及衣裳上明显的脏污都搓洗了一遍。
    幸而此时是夏日，用沁凉的溪水洗手洗脸并不觉得难受，此时太阳又刚刚冒出了头来，照在身上倒是暖暖的。
    做完一切，何瑶对着水面看了一眼。
    此时的她虽然头发干枯，但不再杂乱，脸颊干瘦中泛着点红色，那是她洗脸时用力揉搓留下的痕迹，但到底是让这张脸变得鲜活灵动了些。
    何瑶眨眨眼，这样清爽了不少的自己让她莫名感觉精神了许多。
    眨眼间，她想起勾人的大白馒头，于是不再停留，转头赶回了城里。
    等她回到卖包子的地方，日头已经完全升起，买包子的人也多了起来。
    何瑶长得不高，根本挤不进去，只好暂时等着。
    等到一波人散去，何瑶扬起笑脸正准备上前，正好看见婶子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