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为首的官兵却是没搭理何瑶,扭头训斥手下,“赶紧拿草席裹了扔出城去,别脏了贵人的眼!”
“可……”一名官兵看向何瑶,面露不忍,“她还有气儿,就这么扔到乱葬坑吗?”
为首的官兵冷笑一声,“不然呢,你还想把她带去治一治不成?你要是有这空闲和钱,我也不拦你。”
说完,他就觑着刚刚开口询问的人,果然见对方眼神躲闪,显然不想沾这麻烦。
为首的官兵冷哼,扭头示意,“动手吧!”
他们一天天的巡视街道,见过的死乞丐不知道有多少,一开始或许还有人好心想帮忙找找有没有乞丐的亲人,帮助他们落葬。
但真要有人管,哪儿还能沦落到当乞丐的份儿。
几次下来,也没人再管这些乞丐了,遇上死了病了的扔城外就是。
说起来,他们愿意给这些人收尸就已经算不错了。
为首的官兵看着手下的动作,催促道,“半个时辰后巡抚大人就要来了,动作快点,人带走之后把血清理一下,别让大人看出来不对,不然你们都给我滚回家种田去!”
……
何瑶的意识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连痛感都有些远离了。
直到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她被突然变得刺骨的疼痛激得意识回笼,鼻间萦绕着一股腐烂的腥臭气。
是死亡的味道啊。
这个念头如一缕清风在何瑶脑海中划过便迅速消失,了无痕迹。
她眯着眼睛,看见眼前近在咫尺的破草席。
草席有股霉味,应该是放了很久没用过,还破破烂烂的,就在她眼睛的位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她可以透过那洞看见又高又远的湛蓝色天空,目之所及没有一片云彩。
虽然被席子裹着,也能感觉到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不光驱散了体内的寒冷,似乎将疼痛也一并压下了。
是个好天气呢。
何瑶闭上眼睛,她也好累了,从有记忆开始,似乎没有一件事是按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的,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她渴望得到爹娘的疼爱,却在弟弟出生后被蒙着眼带到远方的城市抛弃,她想要吃个饱饭,却连乞讨得来的食物都护不住。
她主动向人求助时,亦是从未得到过期待的回答。
而现在,她还想活着,却是已经被死亡的气息包裹。
何瑶连遗憾的情绪都生不出来,或许这一切在她出生之时就已经定下,都是她的造化……
其实,就这样死在今天似乎也不错。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的身体彻底松懈,像是在不断地往下沉。
往日的一切如跑马灯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她的爹娘,郊外的破庙,街道上来往的陌生人全都变得模糊,最清晰的反而是梦中的一切。
那个从一国帝姬到修仙天才,似乎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难事的衡尧,从她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这一次,她不再是亲身体验梦里的经历,而是如同一个旁观者,看见一名身姿卓绝,穿着宽袖红衣的女子缓步而来。
何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觉得熟悉又亲切。
那名女子行走间,衣摆和袖口处金光流转,有些晃人眼,走到近处,何瑶才看清她的模样,不由得呆住了。
来人很美,但并非是美貌使她呆住,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感觉塞满了她的心神。
像是突然间发现了什么真相,只是她还没想起来。
来人朝她伸出手,神情冷淡,比她远远见过的那些官老爷还要有气势,但对方眼神却是柔和的。
“衡尧。”
何瑶听见在耳边响起的呼唤,不由愣了愣,视线牢牢地盯着来人的脸,忽然明白了什么,伸出自己的手放在面前的手上。
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一起,何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也不是一事无成,至少这心魔劫并未使她动摇半分。
何瑶的身影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融入衡尧的身体。
在衡尧眼中,不只是小何瑶消失了,身边乱葬岗也也一点点地消失。
衡尧并未在意,只是想着自己的这一场心魔劫。
小何瑶的人生跟她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何瑶底层出身,运气极差,而衡尧生来便是帝姬,一路行来除了宝物缘差点之外完全可以说得上运气好。
在心魔劫中,何瑶一直都有着关于“梦境”的清晰记忆,想必是为了凸显出现实与梦境的差异,借此勾起心魔。
原来,她还是有点在意这些的啊。
衡尧不由浅浅笑了,也只是有点在意而已,要成为真正的心魔还远着呢。
不过……心魔劫还未结束吗?
衡尧抬眼看向周边,她此时站在一个只剩下黑白两色的空间里,她左边身体站在黑色部分,右边身体则是站在白色部分。
这又是什么?
衡尧思索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果然,你没被心魔劫困住,还比我预料的快了很多。”
那声音并不是从某个特定地点传来的,而是四面八方都有,又像是从识海深处响起的。
衡尧戒备一瞬,问,“谁?”
那道声音并未回答,衡尧却觉得眼前一花,眼前便多了一道人影。
多出来的人影和衡尧长得一模一样。
人影开口说话,这下就连声音都变得与衡尧一模一样了,“你就当我是一道月清界自我觉醒的意识吧,可以称我为月清。”
月清界自我觉醒的意识?
那不就等于……
“你是天道?”衡尧有些惊讶,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不可思议。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了先前感到不解的一些事情。
月清界和游戏里两种截然不同的古怪运气,星辉石的突发异变,获得神性后陡然变差的运气,还有……
她有种预感,这一切或许能在此刻得到答案。
“不,”月清缓缓摇头,“天道乃月清界的运行规则,不可能生出意识来,我算是天道之下的世界意志,可以在规则之中借用一些力量。”
随着月清的话说出口,衡尧所在的空间也生出了变化,黑白两色迅速旋转起来,晃眼间似有一个太极八卦图一闪而过,接着变化出各种看似杂乱无章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