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的奏疏是直接通过通政司上奏的。文武百官都看得见的,在收到朱载坖的奏疏后,无论是六科还是内阁都不敢做声,只是老老实实把奏疏转递嘉靖,嘉靖看了之后,则是笑着问道:“黄伴,兵部和太仆寺怎么得罪裕王了?”
黄锦作为厂卫的头目,当然是知道其中的内情,当下就告诉嘉靖了,主要是因为李成梁部的马匹问题,嘉靖听了之后,对黄锦说道:“黄伴,此事就下内阁及部议吧。”
嘉靖没有对朱载坖的奏疏作出任何批示,而是直接交给内阁和兵部,这其中的关节,就让人有些耐人寻味了。
讲官们得知朱载坖直接上疏弹劾兵部,也是大吃一惊,赶紧都赶到裕王府,高拱就说道:“殿下,此事有些冲动了,若是不满兵部的做法,大可以由臣等来与兵部商量就行,这下事情搞大了,科道那些人万一借题发挥,就麻烦了。”
朱载坖当然知道讲官们说的意思,朱载坖这样弹劾兵部,很容易让人怀疑他和李成梁的关系,李成梁本就是裕王简拔的,这点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眼下因为李成梁部的马匹问题,裕王甚至亲自下场为他出头,不由得让人联想起来了,李成梁现在可是蓟镇副总兵。
朱载坖一个皇子亲王,和他李成梁一个边镇大将,为什么这么亲近,甚至于为了李成梁部的马匹,裕王竟然亲自下场,弹劾兵部,这些事情,一旦被有心人得知,拿来大做文章,会让朱载坖十分被动的。
朱载坖当然知道这么做的风险,但是朱载坖还是义无反顾的提了出来,不单单是为了李成梁部的战马,更多的是为了大明的马政,现在大明的马政,已经是衰朽不堪,根本无法保障官军的使用了。
李春芳说道:“殿下,诸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是应该商量如何应对的问题。”
对于李春芳的提议,几位讲官也开始和朱载坖商量起来了,嘉靖既然已经将朱载坖的奏疏下内阁及部议了,此事就已经在朝廷里传开了,可以预见的是,科道肯定会有人就此上疏的。
张居正说道:“殿下就国事上疏,本无可厚非,若是有人无端指责,就应当予以批驳。”讲官害怕的是科道借机弹劾朱载坖和边将勾结,这对于本就十分敏感的嘉靖来说,可能会对朱载坖非常不利。
张居正已经向了多个例子还为朱载坖开脱了,景泰元年十二月,代王朱仕壥奏大同总兵官郭登善用兵,又律己治人,震慑胡虏,大同安宁维登是赖,上疏乞朝廷降敕褒谕,使郭登感恩思报,知勉于将来。代王可是塞王,郭登更是一镇总兵,代王上疏为郭登请求褒奖,朝廷都没有处理代王。
弘治四年,代府灵丘王朱成鈠上奏,各边巡抚都御史有谙练边务威惠着闻者,乞朝廷勿改调取用,且加秩增禄,令其久任,以保障军民。
别说为一二官员们请官了,大明的藩王们,连万寿帝君一样也敢喷。嘉靖二十七年,郑王朱厚烷上疏谏嘉靖,请嘉靖修德讲学,同时进《居敬》、《穷理》、《克己》、《存诚》四箴,《演连珠》十 章,指责嘉靖简礼怠政,饰非恶谏,崇奉神仙土木。
嘉靖极为不悦,但是念在是同宗兄弟的份上,当即手批其疏曰:“尔探知宗室有谤讪者,故兹效尤,彼勤熨细物一无赖子耳,尔真今时之西伯也,请欲为为之。”并没有加罪于郑王。
但是后来两年后,朱佑橏摭朱厚烷四十罪,并告其叛逆。朝廷遣驸马中官会审,查明朱厚烷并无反状,嘉靖却对朱厚烷之前的劝谏疏耿耿于怀,怒斥曰:“厚烷讪朕躬,在 国骄傲无礼,大不道。”命削去朱厚烷封爵,禁锢凤阳高墙,将他关了起来,这就很朱厚熜了。
不过总的来说,朝廷对于亲王的上疏言事还是比较优容的。成化元年四月,唐王朱琼炟以流民窃采内乡县金斗山银砂一事奏闻朝廷,希望朝廷采取措施免遗后患。宪宗因之称赞唐王“所虑良是”,命有司立即采取措施,以绝后患。
对于上疏言事,朝廷不管采纳与否,一般都不会加罪的。嘉靖十年,弋阳王朱拱樻奏请复设江西巡抚都御史,掌都察院右都御史汪鋐知道后, 称弋阳王所请乃远见卓识:“江西控吴接楚,引越跨淮,桃源彭蠡之间,盗常出入,且民繁讼滋,赋逋役重,王之是请,良亦有见。”于是,嘉靖可其奏。
亲王弹劾朝廷官员,也不是一次两次的,饶阳王以陈边事为名,于嘉靖三十一年奏镇巡官之罪。嘉靖因此罢黜巡抚都御史何思,逮总兵官徐仁等。在地方的藩王尚且能够弹劾巡抚、总兵,朱载坖作为皇子亲王,弹劾一下兵部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多逾矩的事情。
讲官们商量好了之后,对朱载坖说道:“殿下,后面的事情,臣等来应付即可,殿下千万不要搭理这些无知小人。”朱载坖当然明白讲官们的意思,一旦这些言官们上疏,朱载坖作为亲王,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不去回应他们,一切由讲官们出面周旋即可,裕王殿下也有自己的嘴替。
内阁值房,三位阁老们聚在一起,看着嘉靖发回的朱载坖奏疏,不禁有些无奈。严嵩问道:“二位,裕王弹劾兵部,这事怎么办?”
徐阶说道:“阁老,先让兵部上疏自辩吧,只是这朝廷,恐怕难以安宁了。”
严嵩闻言,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对徐阶说道:“子升啊,还是要告知周总宪(都御史别称),不要轻举妄动。”
徐阶只是苦笑着说道:“首揆,下官自会告知周总宪的,只是到底能有几分效果,就不知晓了。”
严嵩当然知道这些言官是什么造型,如果不跳出来,那就不是他们的性格了。内阁先将朱载坖的奏疏下兵部,令江东自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