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叩着座椅扶手道:“继续大力培养人手,咱们手里的产业里要多放人手,一方面利于收集消息,一方面提高服务质量、严防借咱们的地方生事。”
想了想继续道:“侯爷的那几个铺子你让姬海上上心,宝丰银楼、金缕阁还不错,该往里面放的人手早早放进去。
其他的让姬海着手整顿,不拘做什么买卖,我要京城内上上下下第一手消息和资料。”
说这话的时候,王源的眉眼里少了份随意,多了份凌厉。
王昌明看的心头一痛,试探着说:“或许太上皇有其他打算,比如,等春闱放榜?”
王源勾唇,只是平素洒脱的笑此时多了一分嘲讽:“父亲应该知道,春闱放榜还得两月余,太上皇或许都活不到那时。”
王昌明脸色一变,急急喊道:“思远!慎言!”
王源低垂眉眼,掩去了眼中的讥讽,自己之前或许想错了。
到底是自己天真了,还说什么“君若不负臣,臣必不负君”的狂言,还妄想肖像古人,成就一幅君明臣贤的佳话,。
一切的一切都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需要”二字。
需要你时,你是贤臣良将,没你不行!
不需要你时,多一句话的奖励那都是对皇权的不重视!
王源捏了捏拳头,虽然战场上自己舍命相搏为的是守护大魏边疆,守护身后的百姓,守护镇北军将士。
想的也并不是凭此功绩要做给朝堂百官看,要给陛下看,或要得到什么奖赏。
可当春风得意的还朝,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欣慰垂手聆听圣谕,却只听到“加封太保”这四个轻飘飘的大字时,王源的心还是控制不住飘飘摇摇的下起了雪,内心的火热寸寸下降。
不管太上皇做的是什么打算,有功不赏,难出良将!
更别说这个良将是王源这个为了皇家差点儿弃笔从戎了的翰林院学士。
“呵呵呵呵……”
凄凉的笑声越笑越凄凉,是自己被太上皇给的甜果蒙蔽了双眼。
从古到今,不,纵观历史,纵观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哪个太保活着过了十年?
而自己熟读经史,却还曾经生出过想要好好当太保,护着小皇帝,保大魏繁荣昌盛的愚蠢念头?!
幸好,清醒的够快。王源真正感觉到了权利场上不见烽烟的战火,一旦沾染,退的不够快,将死无全尸。
可王源不甘心,他的初心没法改,不想死无全尸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而这,需要蛰伏,需要织网。需要熬到到太上皇殡天。
多可笑,昨日跪在坤宁宫,心里还在为那样一个满怀抱负的青年皇帝生命就要凋谢而难过、惋惜、痛心。
今日却恍然得知,自己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棋子。想获得自由,就要执棋的人早死,哈哈,哈哈哈哈……
可悲,太可悲了。
王源的心绪纷乱杂陈,没有酒的山林,一杯杯苦茶喝得如酒一样狂放,眼中的悲伤想要将整个山林淹没,时不时喉间溢出的嘶哑闻者揪心。
整整三天丝毫没有要“好好读书”的样子,王昌明看的心焦心痛,除了更加用心的读书外,什么也做不了。
而朝堂上感觉疾风厉雨了三天,第四天上朝的还是那些大臣,连站位的顺序都没有变。
王一韬的目光逐渐灰败,看着对面的许谦的双眸,那眸中的神色几天来本就没有波澜,此时更是一波如镜,无波无澜的沉寂。
下手的京兆尹陶显袖着手垂眸,大理寺卿神态自然,王一韬一时迷惘,难不成只有自己心气难平?
重重的叹息一声,王一韬收敛了眸中所有情绪,怪不得孙儿请假离府,这是伤透了心啊。
不只是他,或许这满殿的朝臣的心都早就不完整了,自己,不也是难过吗?
那么大的案子,都不用用脑袋想,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大魏的基石被腐蚀了很久、很重,需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可你看看最前排身姿笔直、褚紫色袍服照样在引领百官,第一次觉的褚紫色并不如想象的那么让他心动。
望着这抹刺眼的紫色,差点就要刺瞎他和大理寺卿的眼睛了,谁能体会老臣的心碎啊?
罚俸半年?
这就是太上皇的处罚,将这么大一个案子交给刑部和大理寺 ,两部上下所有官员通宵鏖战了三天四夜,陛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轻轻罚了案情中最重要、或许也是地位最高的一位重要人物。罚俸半年?
这案子还有查的必要吗?还怎么查?
王一韬后悔了,他想回自己的礼部了,兢兢业业一年,没为复杂的刑事案件皱过一下眉头,此时却胸生厌恶之感,不想站在这里当摆设,想告假。
对了,告假!
自己也可以病一下的,反正看邢大人这司空见惯的表情,一定知道这种棘手的事情怎么处理!
想到就做,王一韬在众人沉默的时候一掀袍子跪下了:
“启禀陛下,老臣这几日本就感了风寒,昨夜熬夜后,现在头昏眼花、双耳轰鸣,恐染了恶疾,请陛下允臣归家休息两日。”
王一韬忽然的告假,让心情本就不明朗的慕容宸有口难言。
他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师傅离开时的眼眸里没了自己熟悉的光泽,看着自己时多了丝怜悯,却没了以往熟悉的关爱。
几天的时间,往日热闹,不,有人气的朝堂逐渐安静、沉默,让他呼吸都感觉到了费力。
小皇帝不喜欢这种气氛,他想挽留:“王尚书身体不适,朕让张太医过来给你看诊如何?”
王一韬头都不抬,有气无力道:“微臣多谢陛下体恤,老臣知道自己的身体,年岁大了,经不得事,吃药是其次,需得休息几日方可大好。”
“王大人这是恃宠而骄吧?这是对本官心生不满吗?”
顾太傅一身褚紫色压迫着正紫色,王一韬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顾太傅道:
“顾太傅哪里话?这要是谁身体不舒服就是对你不满,那岂不是说顾太傅你等于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