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撒气?”柳小妙躲过一只飞向自己的拖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里是北京,能不能忍忍搓麻将的习惯?”
印象里,母亲在外边吃了亏,回家必然对着她发泄火气。二十来年,都不知不觉变成习惯了。
蔡美芳脱下另一只拖鞋,愤愤地骂:“跑北京不肯回家,赚大把票子,背着我偷偷做小三去了!”
“胡说八道!”柳小妙厉声打断,“喝多了发酒疯到外边去!别扰民!”
一听要赶她走,蔡美芳气咻咻地扑过来。
柳小妙抓起盥洗池边的盆子,挡住乱飞的拳脚。
“你是我妈,我不还手。但不要血口喷人!”她把手里的盆子“呯”地砸在台面上,吓得蔡美芳后退到墙角。
“我的每一分钱都是上班挣来的,清清白白。倒是你自己,把女儿的血汗钱送去麻将桌,过分不过分?再胡闹,以后休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
柳小妙心情很乱。她以为母亲是在外头打牌输了钱,一时气急来逼自己去还债。完全没想到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是许雅雯在背后挑拨。
不给生活费?翅膀根长硬了。
蔡美芳心一横,冷笑着翻开随身的挎包,掏出户口本。
“你不是想要它么?拿二十万和我换!”
和一个陌生小姑娘借了三十万巨款,她本人是无力偿还的。可是长久背负债务也不像话,拖着只会让心里更加不踏实。
“我连五万都拿不了,哪来二十万?乱花我的血汗钱,坚决不行!”柳小妙果断拒绝。纳闷母亲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咔嚓!”好好的户口页,在魔怔的笑声里化作碎片。刺痛了柳小妙的眼睛,更伤了她的心。
“我走了!宾馆周日不再续费,您自己收拾东西回家!”
柳小妙拿起帆布袋拂袖而去。余下蔡美芳在原地呆若木鸡。
夜半的房间,变得很安静。她越想越不值,思忖着赶紧和女儿讲和。毕竟北京好吃好玩的还没享受够,哪能草草就打道回府?
离了宾馆,还有宿舍可以回。高燃周末不在,去了男友家。柳小妙进门已经是后半夜,简单洗漱就直接睡了。
她没有精力去细想母亲突然间变脸的原因。也没有勇气去刷验血结果。反而把天亮前的三四个小时,睡出了八小时的睡眠质量。
母女俩僵持了一夜。周六上午,柳小妙照样去公司加班。
蔡美芳心虚,一大早和许雅雯说了和女儿吵架的事。
“阿姨,她之前住哪?”许雅雯打字的手在颤抖。内心也慌作一团。柳小妙离了宾馆,去找周逾,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好像是有个地方?”蔡美芳拍了拍脑袋,“对,妙子和我说,就是住的公司宿舍呀!”
“公司宿舍在哪里?”许雅雯又问。这次蔡美芳也摇头,完全不知。
这个问题似乎不是最重要的。有公司宿舍,能不能说明柳小妙没有和周逾一直同居?
听冯书琴说,儿子搬到学校快两个月了。但是,她每天都在校园转悠,竟然只碰到过情敌一回。要不是拎着的帆布袋太抢眼,几乎都注意不到。邪门了。
“阿姨,母女没有隔夜的仇。您给女儿打个电话,好好讲和。我开车送您过去。”
蔡美芳点头称是。打了五个电话,也无人接听。许雅雯想亲自过去找她商量,不料卧室门一响,门口站着严肃的父亲和一言不发的母亲。
“雯雯,”许主任背着双手,“你这学期过了一半,才发了一篇论文。是不是该把更多心思放在科研上?”
“爸爸,我最近的进展慢,遇到了瓶颈期。”许雅雯嘴上不承认,手心汗涔涔。
父亲是在敲打她,不要整日围着周逾转,要专心学习?看来系里那些人传的消息,已经飞进老爸的耳朵了。哎,嘴长在别人脸上,还能硬堵着不成?
“可以多去请教张铭,”沈敏强挤出一丝笑容,“小伙子踏实,也沉稳可靠。你能从他那里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许雅雯眼睛一闭,想起医院过道地上,张铭像油锅里小龙虾一样疯狂翻滚的丑态。嘴角不由得露出冷笑:
“妈,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值得我学习。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书房里有几本我挑的国外期刊,趁着周末,写个三五篇读书笔记!”许主任的语气坚定如铁。
沈敏也不好为女儿说情。多学习也是好事。起码能分散注意力,省得整日想周逾。
忽地心头泛起悲凉。柳小妙上班挣钱,尚且能和母亲争吵中占上风。她却吃父母的,用父母的,还在父母的审视下步步丧失了自由。
许雅雯叹了口气,躲进浴室,悄悄联系蔡美芳。
“打车算了,您反正也不认识路。费用我出。”
网约车停在写字楼下。赶上大风降温,蔡美芳缩着脖子慢慢往大厅的玻璃旋转门走。
“咦?妙子怎么下楼来了?”
她一眼就瞥见了女儿的身影。连忙步步紧跟。
柳小妙径直往街对面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尾巴是自己的亲妈。
“呵,去见一个男的!”蔡美芳气得七窍生烟。
周逾在车前站着,身长玉立。这长相,气质,连姜玮见了都给比下去了。
正当柳小妙和他靠近,冷不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妙子,别被有妇之夫骗了!他算老几?敢耍我女儿?”
“妈,您瞎说什么!”女儿的脸上很窘迫。做梦都想不到母亲会找到公司,更没想好如何接住一番粗俗不堪的话。
“阿姨,您真是她母亲?没认错人吧?”周逾的眼神淡定,仅仅微蹙眉。
这小子看上去不好对付.......
不过,蔡美芳倚老卖老,依然大言不惭地问:“你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拿得出一百万吗?”
周逾听其意图不善,也没好气:“何止一百万,我再拿十倍也毫不费力。”
柳小妙紧握着拳头,为母亲的言行深深羞愧。周逾懒得多言,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直接开门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