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来过一次。整个楼层的各个分区瞧着太过相似，满眼看去竟然无所适从。

    阴差阳错转到了核心位置的一个大房间，门微敞。装修考究的办公室，一个男人面朝落地窗打电话。

    声音很低，里边又过于宽敞，站在门边屏住呼吸，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柳小妙不动声色地拿抹布擦着过道里摆设的花瓶。细看片刻，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闪电般的惊诧：

    “我清楚记得探望瑛姐那晚，在病房见过的！他到底是谁？！”

    李瑛家起火，被邻居们发现送往医院。这个男人比她和郭慧仪都先赶到，还主动留下陪夜，交情一定匪浅。

    当时李瑛刚苏醒。吸入烟尘，说话费劲。一面之缘，印象不差。完全是风度翩翩、谦逊有礼的君子。

    光看脾气和修养这两项，程天宇连及格线都够不到。这位却是实打实的优等生。

    平心而论，就算是新男友的备选，相貌谈吐也远远胜过自恋狂前任了。

    万万想不到两人会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男方还有意无意不避嫌。柳小妙不由得暗暗替他捏把汗：

    “很多公司禁止员工谈恋爱，一旦曝光会强制离职。现在找份高薪稳定的好工作多难！你追求瑛姐没错，别这么高调。保饭碗要紧。”

    正装模作样地做卫生，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响声。

    紧接着傲慢的李安娜迎面而来，白面红唇，贴身黑羊绒衫，雪豹式样的皮草裙分外抢眼。

    “哎，眼瞎吗？别扫了！”鼻孔朝天地吆喝完，趾高气扬地扭动着走过去。

    “神气什么。证据齐全，罪名坐实，就是阶下囚一个。华服、豪车、金银珠宝，万贯家财，都要和你拜拜了。”

    柳小妙心底发出冷笑，收起抹布转身就走。

    “张总，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柳小妙收住迈出去的腿，眼角的余光灵敏地往后扫。

    李安娜肉麻兮兮地喊完，竟然摸着裙角一脸讨好地钻进了那道门。

    什么？是老板？！

    可门上干净得一尘不染。什么标识牌也没挂。第一眼她甚至以为对方是部门总监，或高级经理。

    万万没想到是公司老大，难怪有恃无恐，不怕触碰‘高压线’。

    规矩不就是人定的么，条条框框只约束底层职场社畜。

    对有权的管理层而言，其实很有弹性，可死，也可活。朝令夕改，推倒重来，不在话下。

    新成立的科技公司才起步。规模在千人以下，不可能设置多个总裁职务。一些差点遗忘的细节像打开闸门的水，瞬间喷涌。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个张总，难道是......派瑛姐去集团打听周逾的消息的那个人？！”

    很确信，李瑛提过，她的新东家是海归精英，科研成果累累。刚从国外回来创业，就得到了很给力的政策和各方资源支持。

    老板对周逾很感兴趣？也许在谋求他爸的集团合作，在千方百计铺展关系网。这么解毒，没毛病。

    至于李安娜鬼鬼祟祟找刘秘书和前台刺探李瑛的消息，又是怎么一回事？

    近两次去集团对接合作，柳小妙亲眼目睹了周董事长对李瑛各种优待。但都属于正常的商务交往范围，和越界行为不沾边。

    “难道是老板打翻了醋坛子？或者怕凤凰会另外寻良枝而栖，才会暗中要秘书去盯梢？”

    “如此优秀的男人，不至于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吧？”

    转念一想，又冒出更多的疑问：

    如果张总真的自信不足，哪来勇气去医院抛头露面？这种假设根本站不住脚啊！

    倒是困扰多日的一个问题可以排除：匿名送花人十有八九不会是他。

    毕竟送一束花，和守在病床前相比，曝光度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那天晚上走得急，后悔没瞄一眼床头柜有没有摆花。回头问问林家敏，或者托他问问护士。

    抛开这一茬，细思极恐。上回无意间撞见李安娜去找张总，偷听到两人谈论周逾，竟然没有引起警惕。

    那时没有发生一系列的案件。她眼里的一切都是光明为主，灰暗少有。

    自然而然会头脑简单，居然当作笑话听。回去还不忘调侃男朋友：

    瑛姐的变态老板看上你了！周逾听完委屈得想钻地缝。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回想起来，真是蠢到哭。

    原想着李瑛的容貌能力出众，到哪里都是一枝光彩夺目的花。和程天宇分了，也不愁处处有芳草。

    没料到花儿又香又好，亦是双刃剑：吸引精英男，也会吸引渣男......

    程天宇是渣。张总……且行且看。

    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一时半会理得清的。柳小妙困惑地拧住了眉，深深吸气。凌乱的大脑才慢慢冷静下来。

    “李秘书，还有一件事，帮我去办。先把门关严。”随着里边一声令下，门飞快地关了。

    静音门，毫无声音，却又让躲在过道里的人紧绷了大脑的弦。

    李安娜办的，从来就没好事。录音在手，游乐园和玫瑰园，双重嫌疑，已经很难洗掉。幕后的主谋迟早要查清的。

    收起录音笔，柳小妙去洗手间换下保洁服。趁着保安不留神，从快递和外卖进出较多的侧门离开了双子楼。

    路边的鸡蛋煎饼，趁热啃，才过瘾。才嚼了一下，吴皓文就打电话来。

    “柳小姐，我姐终于联系上了。预计今晚八点飞机落地。”

    “有没有同行的？”

    “就一个人。我开车去机场接她。”

    消失近一礼拜。吴琦薇究竟去做了什么？断了的线索，一点点拼接。真相也终于不再那么遥远，那么渺茫。

    鸡蛋饼在手心里攥成了金黄色的蝴蝶结，边缘带着啃咬留下的细密牙印。

    风吹过脸颊，是冷的。柳小妙浑身暖洋洋。

    稳住心态，临危不乱。很快就要准备收网捕大鱼了。

    “八点？”沈峻悄悄从会议室最后排溜出去，短短两分钟跑进了楼梯间。

    “对，弟弟亲口说的。应该是快回来了。”她警惕地望着四周，并未有可疑的人，才轻声问：“我过去探探情况？”

    “安全起见，别去了。薇薇安回国，动静不会小。她弟弟和开车的男大学生都险些遇害。你更不能白送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