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到中场,气氛才再次热起来,纷纷关心起顾时宴的腿。
“宴哥这腿算是好全了吧?”
他们都知道当年车祸后,顾时宴成了植物人,就算后来醒了,腿却因伤了神经留下了后遗症。
顾时宴又消极厌世,不肯配合治疗,拖了这么多年,多走两步都痛的针扎一样。
前段时间,他出国一下忽然就想通了,跑到瑞士去做手术。
昨天才飞回国。
顾时宴抬了下还使不上力的腿,语气有些无奈,“还得看恢复情况,腿到现在都使不上力,反正再差也就这样了。”
只是透露出来的神色绝非他表现出的这般随遇而安,而是透着势在必得。
他的腿,必须好起来。
男人们紧跟着活跃气氛,纷纷附和。
“宴哥肯定会康复的!”
“对,我都好多年没看宴哥赛车了,等恢复了,去尚越那里比一场!”
顾时宴应的很痛快,“行!”
转头看向沈牧,热情邀请,“到时候我让你坐我副驾,你不是最喜欢我那辆阿斯顿马丁了吗?”
沈牧回想起某些记忆,瞬间面如菜色。
“我不喜欢了!”
他又不是受虐狂,上赶着自讨苦吃,顾时宴那车,他算是不想再坐第二遍。
“噗嗤!”
不知是谁爆笑出声,毫不留情掀开沈牧的遮羞布,“依我看,你是害怕了吧!”
“胡……胡说!”
沈牧紧张的都结巴了,“我是担心顾时宴那车零件老化,我还没娶媳妇呢!”
“哈哈……他怕了!”
“沈牧怕了!”
一群兄弟热热闹闹凑在一起谈天说地,上一次这么聚会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气盛。
可惜岁月不饶人,这些年,发生太多事了,时间一点点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哎哎哎,这里不能闯……”
包厢外一阵轰动。
紧接着,包厢门被踹开。
顾鸿文带着保镖闯进来,二话不说让人推着顾时宴就走,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小绪生病了,你跟我去医院。”
— —
帝都医院私人病房。
顾时宴无聊地揉了揉眉心,好看的桃花眼里一片冷漠寡淡,更多的是不耐烦。
兄弟聚会好好的,中途就被强行推到这里,又被迫熬了半夜,耐心已经耗尽。
虽然,本来也没什么耐心。
“您在这里守着吧,我回去了。”
老头子愿意守就守,别拖着他就行,他还要好好休息,快点让腿好起来呢!
一个廉价的累赘,不值得他费心神。
谁也不能阻止他站着走到郑媗面前,谁也不能!
说完,转着轮椅就往外走,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在病床上的那个孩子身上停留。
冷漠的不像是父亲,比陌生人还不如。
“站住!”
顾鸿文脸色铁青,“小绪是你儿子!他阑尾炎刚做完手术,正是需要爸爸关爱的时候,你怎么能表现的这么冷血无情!”
顾时宴反唇相讥,“那送给您好了,毕竟他看上去更像是您儿子!”
“宝刀未老,虽然说出去不太好听,但又不是不行!我看爷爷您呐,老当益壮!给我生个叔叔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句话,说的没大没小。
顾鸿文被他气的老脸涨红,拿起杯子往他脑袋上砸,“混账!你说的什么疯话!”
这个小畜生,说话是越来越无所顾忌,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见人?
让孩子以后怎么做人?
顾时宴没躲,杯子结结实实砸在他额头上,迅速鼓起一个包,他冷笑。
“我说的是不是疯话您最清楚,我宁愿你一把年纪不知羞地出去乱搞给我弄出来一堆还在喝奶的叔叔,也不想凭空多出几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以至于他现在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怎能不恨!
几句话又气的他顾鸿文横眉竖眼,“怎么说话的!什么野种,那是你儿子!”
顾时宴哂笑,笑他自欺欺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着,终是顾鸿文败下阵来,他转为怀柔政策示弱。
“你当时那个样子,半死不活的,病危通知书下了一次又一次,我不能看着顾家绝后,更不能看着顾氏的基业毁在我手里!”
他老眼湿润,“小宴,你能明白的。”
“不能。”
顾时宴微笑着,面容温和淡定,眼睛却是冷彻的,没有一点温度。
“顾家,有您在,还有顾炳生在。”
事到如今,他连一声爷爷、一声爸都不愿意叫了,那些血脉情分可有可无。
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蔓延全身,顾鸿文重复着自己无数遍的话。
“可我老了,你爸也被你弄残废了!”
“他是瘸了腿,不是断了老二。”
说这话时,他语气是止不住的嘲讽,顾鸿文脸色顿时跟吃了屎一样难看,他们心知肚明顾炳生的性取向问题。
沉默片刻后。
顾鸿文想不通地开口,“小宴,你是顾家人,顾家金尊玉贵养你这么多年,不过就几个孩子,你为顾家牺牲点怎么了!”
只是提供精子而已,又不是卖身,还不用他生孩子,犯得着这么抵触吗?
三个儿子,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不是已经牺牲了吗?”
顾时宴勾唇浅笑,俊雅温润,如春风拂面,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留着他们的命,其他的就别想了。”
他生来自私,缺乏共情能力,如同阴暗爬行的老鼠,但凡威胁到他的利益,触碰到他的底线,休怪他翻脸无情。
那些少的可怜的人性,都给了郑媗。
她希望让他担起家族责任,他就担。
左右不过几个野种,翻不出什么浪,能让她满意的事他都会去做。
此刻,他却是后悔了。
探究的视线毫不避讳落在病床上,顾时宴在思考着一种是否可行的假设。
若是这几个野种没了……
眉眼间的杀意毫不避讳,瘆的人心头发凉,顾鸿文颤抖着挡住那股骇人的视线,生怕某些噩梦般记忆重现。
“不用你了!出去!”
他怎么能忘…怎么就能忘了……
畜生再怎么伪装,衣冠楚楚,也改变不了他本质上是个畜生!
是他大意了。
顾时宴可惜地啧啧嘴,面上却还是斯文地颔首,“我先回了,您慢慢守着。”
算了,郑媗心善,她不会喜欢的。
坐着轮椅潇洒离去。
顾鸿文却是喘着粗气,死里逃生般跌坐在椅子上,枯老的双手不住颤抖。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顾时宴坐在轮椅上掐着小绪的脖子冲他笑的阴森画面。
他就是个没有心肝的畜生!
疯了!彻底疯了!
估计在这恶鬼被找回顾家以前,他就已经心理扭曲了!
是他眼瞎,竟然被骗了这么多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时宴自然是体会不到顾鸿文的悔恨,就算知道,他也只会报以轻蔑一笑。
根上就是歪的,难道还能长出好竹子!
他早就摆脱顾鸿文的掌控了,顾氏集团成了他的一言堂,谁还记得老董事长!
眼下,他更急的是另一件事。
郑媗又失踪了。
霍家老宅。
西蒙正在看书学习,平板上正在播放全德语的课程,小家伙听的认真。
门被打开,西尔嫚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放在西蒙桌子上。
“哥哥,你是不是有烦心事?”
西蒙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到底发生了什么,爹地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来?”
西尔嫚很敏感,在情感方面的感知异常敏锐,从他们一起被斯蒂文叔叔送走的那一天,哥哥就不开心。
或许,在他们见面前就不开心了。
哥哥一向是有仇就报的性子,根本不内耗,谁有本事能让他这么萎靡?
肯定不是爹地。
不然,哥哥肯定上蹿下跳骂爹地是个臭爹地、大魔王、抛妻弃子、虐待儿童!
还有爹地,为什么把他们送到了帝都?
西蒙顿住动作,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对他满脸厌恶、歇斯底里的郑媗,她说他是孽种,是耻辱,是罪恶的产物。
小家伙脸色煞白煞白的。
西尔嫚发现了不对劲,“哥哥?”
“我没事。”
西蒙压下情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小脸绷的紧紧的,悄然握紧了拳头。
“爸爸有事要忙,顾不上我们。”
小家伙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喜欢他的人,他也不要喜欢。
他讨厌她!
下一瞬,他又红了眼眶。
西尔嫚从西蒙房间出来后,站在楼梯口思索了许久,然后果断下楼直奔客厅。
“太爷爷!”
霍震华正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听到奶声奶气的声音时整个人都软乎了。
“哎,太爷爷的小心肝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