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上城楼的楼梯口,崇祯一怔。
他居然看见,刑部尚书张忻,带着几十名家丁,拿着铁杆、木棍,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几名好大家丁围着他,把他围在中间,保护得好好的。
不愧是有情有义的家丁。
“张尚书,在这等朕?”
“陛下,臣遵旨,带家丁来守城。”
张忻急忙下跪,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崇祯轻轻一笑,“张尚书,朕就是随便说说,你这么大年纪,还真来啊?”
“啊……陛下,臣万死不辞!”
“呵呵……甚好......那就快上城吧!”
“啊......这......”张忻犹豫着,看向和他同样年纪的王承恩。
突然,一个巨大石球又砸进城内,砸在房顶上,碎瓦片乱飞。
张忻吓得立马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崇祯冷笑一声,一扭头,提剑直接上城。
李若琏急忙举起盾牌,紧随崇祯左右。
王承恩轻轻一笑,也跟上城头。
城头,垮塌的那段城墙,贺珍将军找来一大堆木头和木板,竟然搭了一个坚实的平台。
士兵在上面走,十分平坦,来去无忧。
“陛下,城头危险。”贺珍大恐。
“贺珍,战况如何?”
“陛下,流贼不知从哪搞来投石车,离得太远,咱们打不着,只有挨揍的份。”
“还有,流贼弓箭太多,不停地射,弟兄们得先躲避一下,不能逞强。”
崇祯点点头,“对……咱们要充分利用北京城高墙厚的优势,尽量减少伤亡。”
“贺珍,红衣大炮,还有吗?”
贺珍叹息:“陛下,掉下去被砖石埋了。不过,炮弹也打光了。”
“目前,末将还有186枚震天雷。末将想等流贼靠近了,再炸他们,争取发挥最大威力。”
“好……盾牌给我。”崇祯直接问李若琏要盾牌。
然后,站起身,透过垛口边缘,向城下看去。
崇祯看见,护城河对面,白茫茫一片:白衣白甲。
最奇怪的,阵中一杆大纛,居然是白色的。
崇祯直想笑,这不是举白旗投降么?
突然,崇祯看到,对面大军,阵型变动,有四十多支队伍从大军之中前出。
每支队伍大约有100多人,人手一把钢刀,每人背一面盾牌,共同抬着一把长长的云梯。
崇祯一惊,刘芳亮居然要来硬的:搭云梯攻城。
北京保卫战,要真刀真枪,真身肉搏,正式开打了!
“贺珍。”
“末将在。”
“长枪兵,有多少人?”
“陛下,彰义门部署将士2000人,火枪兵有500,每人一杆火绳枪,一把长刀。有弓箭兵500,每人一张弓,一把长刀。剩下的1000,全都是长枪兵。”
“好......流贼有盾牌,守城还得用长枪兵,即使刺不中,捅也给朕捅下去。”
“陛下圣明。”
“陛下,有臣在,定不让一个流贼,攻上城来。”
“好……贺珍,注意防御流贼凿墙。特别是炸塌之处,一定要安排专人看守。”
“末将遵命。”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巨大的圆石砸在崇祯身旁的墙垛上,碎石灰尘乱飞。
贺珍、李若琏飞身扑过来,用身体盖住崇祯。
烟尘之后,崇祯一身的灰。
“哈哈……诸位放心,咱们在反斜面,流贼的石头还伤不到咱。”
听到笑声,贺珍、李若琏、王承恩才放下心来。
也很奇怪,崇祯笑声过后,投石车停住了,箭雨也停住了。
可是,凄厉的牛角号,又再次响起。
随着,是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流贼大军,开始强硬攻城了。
大顺军白色大纛之下,白马银枪刘芳亮骑着白马,目光如鹰隼。
刘芳亮左右,并列四员大将,从左至右依次是原左良玉部将周凤梧、原宁夏总兵官抚民、左果毅将军马世耀,右威武将军刘汝魁。
负责第一阵冲杀的,是大明降军、流贼炮灰周凤梧的部将。
“周将军。”
“末将在。”
“擂鼓,上督战队。”
“告诉将士们,咱们一边攻城,一边凿城。”
“鼓声不停,攻城不止。”
“凿城队带不回一块砖的,杀无赦!”
“末将遵令。”
周凤梧立马拔刀,立即策马向前,亲自当督战队队长。
军阵之中,立即推出来十面大鼓。
人高马大的左果毅将军马世耀,翻身下马,脱衣卸甲,拿上两根鼓槌,亲自带头擂鼓。
军心,一时大振。
大顺军爆发出的呐喊声,几乎要将北京城吞没。
彰义门,也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残暴的攻击。
“末将请陛下下城。”
贺珍再次请命。
崇祯点点头,“贺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朕去为你准备一支秘密部队,随时上城支援。”
“谢陛下。”
崇祯最后看一眼白衣白甲的大顺军,带着李若琏和王承恩,匆匆下楼。
下到城下,刑部尚书张忻,居然还带着家丁,跪在楼梯口。
看见崇祯下来,张忻立马跪地请罪:“陛下,臣......臣请陛下赐罪......”
“张尚书带家丁杀贼,何罪之有啊?”
“陛下......臣无能也......”
“臣愿出家产1000两,助陛下杀贼。”
一个刑部尚书,说着说着,竟然恸哭流涕。
崇祯冷冷一笑,张忻可是入了贰臣传的,刘宗敏拷饷,他立马就交足罚银10万两,可是一点罪都没受。
拒绝护送太子去南京不说,这回儿,想一千两就赎罪,想得美。
崇祯叹息一声,“张尚书,朕听说,你家粮食、木炭、铁器挺多的。”
“这样吧,你带家丁回家,把家里多余的粮食捐给户部作军粮,把多余的木炭、铁器捐工部,制作弹药。”
“回头,把移交清单给朕看,量足的话,朕也算你杀贼有功。”
“真的?”
只要不谈钱,张忻都很愿意。
崇祯点点头,“当然,多多益善!”
“粮食,就捐一万石吧。”
“木炭、铁器,各捐一万斤。”
“啊......”
张忻大吃一惊,颓然坐在地上。
谁特么造的谣,这么多,他家哪里有?这不是下黑手么?
唉!怪就怪他嘴欠,要上城杀贼!
旁边一人,突然冲过来,跪倒在地。
崇祯一怔,居然那个又肥又胖的工部左侍郎叶初春。
他身后,还有一群工匠,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陛下,臣有罪......臣有罪......”
“叶侍郎,朕让你修城墙,你就是躲在这里修的?”
叶初春立马磕头:“陛下,流贼一直投石放箭,工匠下不去,砖块运不出去,臣修不了啊......”
“陛下,只有......只有打退流贼,才能修墙。”
“等打退流贼……”
崇祯冷笑一声,“叶大侍郎,万一流贼再炸一次,那这彰义门,还不得倒了?”
“到时候,流贼进了金銮殿,你是不是要投靠流贼,邀功请赏?”
“啊......”叶初春大恐,“陛下......臣冤枉呐……”
“陛下,臣也愿出家产1000两,助陛下剿贼......”
“陛下,臣能力不足,臣想让出侍郎之位,告老还乡......”
看张忻捐钱1000两,叶初春总算想明白了,他也不想伺候了。
这些年,他钱也捞够了,眼看大明快保不住,他急需与大明做完美切割。
辞去侍郎大位,捐出一千两,这是他的底线了。
崇祯冷冷一笑,叶初春也是入了贰臣传的。
刘宗敏拷饷,他立马就交足罚银5万两,也是一点罪都没受。
想到这,崇祯大怒:“好啊......好你个叶初春。”
“大敌当前,关键时刻,你居然敢给朕撂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