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羞愧，像是真的在心疼让黄厂长一把年纪白跑一趟。
黄厂长趁沈绾不注意，双苍老的眼睛飞快朝宁月瞄了一眼。
宁月微微点了下头。
沈绾都这样说了。
他们要是再催沈绾立马签合同，反倒显得他们太殷勤。
到时候让沈绾察觉到不对劲，那就麻烦了。
宁月叹了口气，拉着沈绾的手，拍了拍：“你这人啊，就是太实在。行吧，那你就回去凑钱。”
“我宁月在鹏城，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黄厂长那边，我帮你说，保证让他把厂子给你留三天。”
黄厂长也跟着说道：“小沈同志，凑钱的事，你可得抓紧啊，其他人都盯着这个厂子呢，我留不下太久！”
沈绾再次朝两人感激道：“我回去肯定赶快凑钱，厂子的事，谢谢你们了。”
沈绾跟宁月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
只是宁月还要去厂子上班，所以先下了公交。
宁月下公交的一瞬间，沈绾脸上一直挂着的笑，瞬间消失。
她又等公交车往前行使几分钟。
然后才朝司机道：“师傅，麻烦前面停一下，我要下车。”
沈绾下车后，去了路对面。
她在路对面的小摊上，买了一包炒瓜子，又买了一包炒花生。
然后等往回走的公交开过来时，挥手让它停下，又上了公交。
沈绾回到了厂子附近。
黄厂长早就走远了。
沈绾揣着花生瓜子，径直朝路边小板凳上的那群大娘们走过去。
大娘们本来正压着声音，嘀嘀咕咕各家的八卦。
看到沈绾朝她们走过来，顿时闭上嘴，齐刷刷的看向沈绾。
沈绾也不紧张。
自来熟的在一个空板凳上坐下，把瓜子花生往大娘们面前一递：“婶子们，来点？”
婶子们戒备归戒备，抓瓜子花生的手却一点也不客气。
等沈绾用瓜子花生，将大娘们孝敬了一圈后。
婶子们看向沈绾的表情，也柔和些了：“你这小姑娘哪家的，我们之前没见过？”
沈绾有些好意思：“婶子，我是隔壁村的。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们打听个事。”
婶子们乐了，“呸”的一声将瓜子壳一吐：“啥事啊，说来听听。”
沈绾：“我有个亲戚想做生意，看咱们村的那厂子不错。托我来问问，那厂子怎么一直没租出去。”
几个婶子一听，沈绾打听的是那个厂子的事，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沈绾见大家不吭声，抿嘴笑了笑。
她道：“婶子，我就是隔壁村的。这厂子的事，我其实也听说过一点。这厂子到底是咋的了，摊上那事啊！”
沈绾“这个那个”半天，其实什么都没说出来。
但几个婶子们一听，就觉得沈绾是真知道点什么。
她们“唉”了一声：“这厂子的事，要是换成别人，我们都才不告诉她。”
“不然搅黄了黄厂长的生意，回头他得找我们麻烦。”
沈绾赶忙保证：“好婶子，你们就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这人嘴严，肯定不让其他人知道，是你们告诉我的。”
几个婶子见沈绾本来就知道点什么，又跟她们一通保证。
话匣子顿时就关不住了。
一个大娘最先开口道：“既然你这个小姑娘都知道，那我们就不瞒你了。”
沈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最先开口的大娘，先跟沈绾说了一个版本。
然后被其他大娘打断：“哎呀，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沈绾从各个大娘嘴里，拼拼凑凑，终于拼凑出了事情完整的起因经过。
原来当初上面把厂子还给黄厂长的时候，里面还住着十多户人家。
那些人都不肯腾退。
厂子里的住户们觉得，这地方他们住了十多年，凭什么说让他们搬出去，就让他们搬出去，除非给他们腾退费。
黄厂长则觉得，自己的厂子白给这些人住十多年，已经够意思了。
现在让他们走是理所当然的，还想要钱，简直是做梦。
两方人僵持不下。
于是黄厂长直接找人，进去强拆了那些隔断房，把住户们的东西给扔出来。
谁要是敢再搬进去，他就让人把东西再把家具给丢出来。
那些住户们没办法，只能搬出去，另外找地方住。
但同时也对黄厂长怀恨在心。
三天两头都会跑到厂子门口闹，让厂子根本没法做生意。
沈绾听完这些话，终于明白，宁月跟黄厂长，为什么急着让自己签合同，接手这个厂子了。
那些人整天来闹，自己想要在这厂子里搞生产，根本不可能。
但是合同签了，不管自己生不生产，十年的租金肯定是逃不掉的。
沈绾搞明白了事情经过，将剩下的瓜子花生全塞给了大爷大娘们，摆摆手就走了。
在她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沈绾眼神顿时沉了下去。
沈绾觉得莫名其妙。
她跟宁月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宁月为什么要这样坑自己？
难道是她问了宁月厂子的事，宁月才顺势让自己当这个冤大头？
沈绾觉得应该没有这么巧。
毕竟当时，是宁月主动过来找自己搭话的。
在场那么多人，她就找自己搭了话。
她总不能提前猜到，自己想要租厂子。
但自己这也才第一次来鹏城，没道理得罪她这个鹏城建设顾问的侄女啊。
但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绾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厂子有坑。
那这个坑，沈绾就决不能踩下去。
沈绾离开厂子附近的时候，时间还早，于是坐公交又去了顾卫东那一趟。
沈绾到的时候，顾卫东跟厂子里的人正在一起吃午饭。
一群大老爷们，就那样大咧咧的蹲在地上，不停的用筷子从铝饭盒里往嘴里刨饭。
沈绾将视线落在顾卫东身上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顾卫东还是比较斯文的。
他至少坐在台阶上，吃得也没那么狼吞虎咽。
唐怀第一个看到沈绾。
他立刻将饭盒往地方一放，袖子往嘴上一抹：“嫂子，你怎么来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拿盒饭。”
在厂里工作的都是大老爷们，干的又是力气活，一个比一个能吃。
顾卫东也不会在吃饭上亏待工人们。
因此订饭的时候，都会多订，谁吃完不够的再拿就行。
沈绾也不矫情，点了点头：“没吃，那麻烦你了。”
唐怀屁颠屁颠的去拿饭盒，被顾卫东拦住：“不用。”
唐怀疑惑的看向顾卫东。
东哥不是最疼媳妇吗？
怎么连饭都不给嫂子吃啊。
顾卫东拦下唐怀后，没有再多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顾卫东一边将挽起来的衬衫袖放下，一边虚搂着沈绾朝外走：“盒饭不好吃，你吃不惯，我带你出去吃。”
刚有滋有味，吃完两盒盒饭的唐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