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亦看向贺夫人的眼神中并没有愤怒,十分平静。
但偏偏贺夫人就害怕他这个样子,感觉没有人的七情六欲似的,自然也就不能指望他顾念亲情。
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怪物,那是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的。
贺夫人捂着额头,色厉内荏道:“贺承亦!我是你妈,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贺承亦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贺夫人在他的视线下,气势越来越弱,最后撑不住,捡起自己的包快速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云卿有些担心地看向贺承亦,“老哥,你还好吧?”
贺承亦看着她,突然说道:“卿卿,我和你说一说我家里的情况吧。”
他和云卿走得近,贺家人的目光都会放到她身上,还是应该让她了解一下贺家的情况,免得不小心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云卿抱着一盒牛奶,认真点了点头,“好,你说。”
贺承亦斟酌了一下,决定从自己的出生说起。
“贺煊,就是我爸,年轻时身体受过伤,很难有孩子,这事贺家捂得严实,外人并不知道。”
“我妈当初一心想嫁入豪门,挑中了我爸,算计之下爬上了他的床,本想借此赖上我爸,但是我爸心里有个白月光,对她这样的女人也根本看不上眼,直接把人打发了。”
“但是没想到我妈创造了奇迹,竟然怀孕了。”
“当初验过dna,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我爸的后,我爸依旧很抗拒,不愿意娶她,我妈挺着大肚子要死要活,最后惊动了老爷子。”
“老爷子就我爸一个儿子,我爸没有孩子,就等于贺氏将来会没有贺家血脉继承,这事是他的心病。”
“他甚至想过再生一个儿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我怀疑他身体也有问题。”
“所以他知道有了一个孙子后,虽然对我妈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看不上眼,但还是逼着我爸娶了她,免得她继续闹腾下去,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老爷子重视血脉,我爸却无所谓,被逼娶了我妈后,对她厌恶到了极点,连带她肚子里的孩子,他都觉得恶心。”
云卿听到恶心这个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心里觉得堵得慌。
贺承亦会用这个词,是不是亲耳听到他爸爸说过?
贺承亦说起这些事,语气相当客观,好像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反倒是云卿的怜惜,让他心里掀起了涟漪。
他反握住云卿的手,继续说道:“出于报复,我爸婚后根本不着家,还故意苛待我妈,让她想过豪门生活的期望落空。”
“我妈生下孩子后,他也没有提离婚,似乎就是要故意折磨她,让她眼睁睁看着她一心追求的东西,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怎么都得不到。”
“他的报复很成功,我妈差点被他气疯,最后失手伤了我,再次惊动了老爷子。”
云卿都快心疼死了,贺承亦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失手伤了我”五个字来概括,实际上却是差点丢了命。
而在这之前,又有多少次没有失手的虐待?
“后来我就跟在老爷子身边了。”
“我爸结婚后,做了很多混账事,公司的事一点都不管,还总是和老爷子作对,这让老爷子觉得他对我爸的教育很失败。”
“所以,他吸取了教训,对我十分严苛,从小到大不允许我出一丝差错,立志要培养出一个合格听话的继承人。”
说白了,在贺老爷子眼中,贺承亦只是一个能守护贺氏基业的工具,而不是血浓于水的亲孙子。
“现在贺氏已经是我掌权,原本觉得欣慰的老爷子,在发现我不再受他控制后,十分恼怒,想要重新掌控住我。”
“我爸在外面花天酒地这么些年,却依旧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开始想要缓和父子关系,发现行不通后,便想要压制我。”
“我妈这么多年都拿捏不住丈夫,却又一直梦想成为真正的豪门夫人,过上奢侈的生活,能够满身贵气,受人尊敬,让人羡慕,于是现在便一心想要拿捏我这个儿子。”
“他们似乎都觉得通过联姻的方式来牵制我,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你……是适合联姻的第一人选。”
云卿眨了眨眼,“为什么?”
豪门千金那么多,我有哪里与众不同吗?
贺承亦似乎相当了解贺家那些人的心思,为她解释道:“因为宋家和贺家家世相当,你又表现得不像你姐姐那么有手段,看上去更好拿捏。”
“我一直都是不愿意联姻的,如果最后被迫联姻会如何?”
“我爸和我妈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会因为抵触联姻这件事,迁怒你,苛待你,你在贺家过得不好,也会怨恨我。”
“这时候贺家其他人如果对你伸出橄榄枝,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把你拉拢过去?”
“你爸妈,连带你姐,都对你十分疼爱,拉拢你相当于拉拢整个宋家,有了宋家的支持,他们想要牵制我可就容易多了。”
云卿忍不住问道:“那万一你联姻后先婚后爱了怎么办?他们就一点都不担心?”
贺承亦不由沉默,因为我没有爱人的能力啊……以前。
不过这话他没说,而是顺着云卿的思路,说道:“就算先婚后爱,你也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
云卿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他们可真看得起我!
“因为宋家和其他豪门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你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在你眼中亲情应该是美好的,亲人哪有隔夜仇?”
“他们可以利用你的天真,让你觉得他们对我的所有不好,都只是因为不会表达,实际上是很爱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到时候,你自然会想要缓和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希望我和他们亲近一些,而我会因为顾忌你的感受,不忍心让你失望,不得不妥协,至少也要在表面上维持好和他们之间的亲情,更甚者,为了你放下心中的芥蒂,原谅他们。”
云卿的表情一言难尽,“老哥,我多少还是有点智商的。”
贺承亦忍不住笑了一下,“嗯,卿卿很聪明。”
云卿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贺家人的脑回路,“他们这是把你也当傻子了啊!难道我希望你和他们亲近,你就真和他们亲近了?”
贺承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语气带着几分认真道:“如果你开心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云卿突然推了他一把,贺承亦毫无防备,身体一歪,摔在了地上。
他撑着地毯,抬眼看向云卿,一脸无辜,“怎么了?”
云卿把椅子挪了挪,离他远了一些,没好气道:“我怕被傻子传染!”
云卿心里生气,但想到妈妈说贺承亦可能都没感受过什么是爱,她又心软了。
然后觉得作为最好的朋友,他唯一的妹妹,有必要好好教一教他。
她在地毯上坐下,和贺承亦面对面,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老哥,你记着,如果我爱你,那不管我是傻还是聪明,都会站在你这边。”
“不管贺家人是不是为你好,他们都对你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巨大伤害,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会心疼你,也会从一开始就讨厌他们。”
“除非你迫切地渴望亲情,否则我不会自以为是地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去制造自己想要看到的温馨画面。”
“我怎么舍得让你委曲求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