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陵和江问轩站在一处幽深狭窄的小巷子中。
    两人各自靠着一面墙。
    前头是死路一条。
    后头是密密麻麻，犹如潮水般的追兵。
    因为此处过于狭窄，最多就只能够容许一人通行，江问轩和楚陵的战斗力又格外强悍，那些追兵并没有贸然进入追击，而是守在外头，等候指令。
    江问轩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把已经卷了刃的长剑，片刻后低声对着旁边的少年道：“抱歉。”
    楚陵嗤笑一声：“大可不必。”
    他手中也提着一柄剑，那柄剑的锋刃已经被血色浸染，泛出近乎妖异的色泽。
    江问轩轻叹道：“就算不是朋友，也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天了，现在说不定还要同生共死，有必要这么拒人于千里？”
    闻言，楚陵终于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
    少年眉眼漂亮得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琉璃，可惜泛着彻骨的冷气。
    过了一会儿，他讽刺道：“你与你那个师兄相互谦让，互表同门之谊的时候，不也没想过曾跟我出生入死。”
    江问轩：“……”
    此时已经很晚，月凉如水，照出两人的影子。
    江问轩蓦地笑了一声。
    他轻声道：“我认为以你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
    “不在意，不等于不明白。”
    楚陵懒懒靠在墙上，漠然道：“在你们眼里我永远是外人……不……是异类。”
    “叶星澜会对你心生感激。”
    “但是对我，永远都不会。”
    “他永远都会防备我。”
    少年侧了侧头，眉目如霜：“不是吗？”
    江问轩道：“我师兄的事儿我不好随意评价，但至少我的确对你心存感激。”
    他顿了顿：“否则不会有此时这番话。”
    “如果我和你之间，还有一个人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我也希望能够是你。”
    他显得格外诚挚。
    眸子中流光溢彩，似极了当年的江离。
    论样貌是楚陵更胜一筹，但江问轩身上那种宠辱不惊、海纳百川的平和淡然，却又是楚陵所不能及的了。
    没能从那双眸子里找到半分虚伪做作之态，楚陵轻轻勾了勾唇，神色却依旧格外冷淡。
    须臾后，他淡淡道：“你从江离那里学来了最为无用的东西。”
    江问轩微微怔了怔。
    他倒没有太过意外：“你看到了？”
    楚陵声音毫无起伏：“我若不以己身入梦，一线牵也不会有多大用处。”
    “但是你可以不与我说。”
    “说了现在你还能奈我如何？”
    楚陵语气不屑：“当时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不要与我讲交情，无趣。”
    说完，他提剑往外走。
    剑锋划在地上，溅起一片火花。
    江问轩看着他：“外面人太多了，冲不出去。”
    楚陵头也没回：“总好过坐以待毙，等着尹浩天过来。”
    江问轩道：“或许可以等等我师兄。”
    楚陵脚步顿了顿。
    他道：“此处波谲云诡，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你我这里不好过。”
    “可他那边也未必就是一片坦途。”
    “更何况……”
    何况什么？
    楚陵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我与你的合作到此为止，就此分道扬镳吧。”
    江问轩笑了：“那你这可是做了一笔大大的亏本买卖。”
    楚陵冷然看他。
    江问轩缓缓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最开始掉到这里时，虽然你嘴上说着同意合作，但其实一直想借妖兽之手杀我。”
    “后来为什么不再动手了？”
    “……”楚陵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你说我哥那套没有用，可我觉得也不尽然。”江问轩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愿意再等，那就走吧。”
    “我或许没别的好处，可一定会说到做到。都出不去那没办法。”
    “但凡有一个人能跑，定然是你。”
    楚陵心里感到莫名烦躁。
    除了对那个小古板之外，这是他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情绪。
    他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变得深邃，冷冷点评道：“自我感动……愚蠢。”
    然后再不犹豫，径直向外走去了。
    …………
    一脚踏入祠堂大门，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般，声音被隔绝，外面的喧嚣与嘈杂骤然止歇了。
    但一阵微凉的风吹来，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让楚云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一件红衣落在身上。
    叶星澜低声道：“当心着凉。”
    楚云汐抓住了衣服：“多谢。”
    以往叶星澜虽然也挺关心她，但很少注意这些细节。
    叶星澜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祠堂里很平静，可进入这里之后，他神色变得格外凝重。
    叶星澜目光自最高处供奉的那些牌位之上扫过，最后缓缓停留在最中间的牌位之上。
    他低声道：“殷仲则？”
    是殷？而不是尹？
    三字出口，祠堂里忽然间再次起了一阵风。比刚才那股微风要大的多，吹得楚云汐和叶星澜连衣衫都猎猎作响。
    叶星澜挡在楚云汐前面，直等到那阵风过去，才对楚云汐道：“云汐，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楚云汐完全没有多余的话，只斩钉截铁的回道：“好。”
    时间紧迫，虽然那些普通护卫不被允许进入这里，但尹浩天随时都有可能赶到这里来，堪不破这山海域中的玄机，他们就只能被动挨打，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扯后腿。
    叶星澜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感觉并无异样之后，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最中央的那块灵牌。
    刹那之间，狂风大作。
    吹在脸上刀割般疼，连眼睛都睁不开。
    楚云汐不由自主侧过头捂住了脸，感觉身子摇摇晃晃，整个人都要被风给吹起来了。
    叶星澜飞速退回楚云汐身边护住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止歇。
    楚云汐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和叶星澜身处于一片山林之中。
    林中有很多树木东倒西歪。
    正前方的空地上则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罐子。
    那罐子与普通的罐子可不一样，竟然是用玉做成的，上头雕刻者形状各异的纹路，在月光照耀之下散发着莹莹的光华，隐约竟还有淡淡得灵力流转，极是好看。
    而罐子里头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离得远看不太清楚。
    叶星澜拉着楚云汐向前走了二十来步。
    楚云汐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盯着那个巨大的罐子，皱眉道：“叶师兄，你看这罐子里头……”
    说到这里，楚云汐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像不像是个人？”
    叶星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