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是谁破了我的术法！？”沈如眉疯狂的嘶吼响彻天地。
    “给我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
    “嗖！”
    “噗嗤——！”
    利箭破空声响起，一支燃烧着的箭从背后射入沈如眉胸口。
    穿胸而过。
    鲜艳的血雾四散开来，沈如眉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同一刻，她原本凝实的身躯变得透明起来，又开始有腾腾的黑气出现。
    顾宴疏与那个化作厉鬼的女人同时停下攻击，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沈如眉也缓缓转过身去。她狠狠瞪着不远处手持弯弓的红衣青年，面目狰狞而扭曲。
    叶星澜毫不示弱，同样冷冷看着她。
    须臾后，沈如眉的目光又落在了叶星澜手中的那张弓上。
    她咬牙切齿的道：“开元逐月弓？”
    远古神器，只伤神魂，产生的力量几乎可令一个渡劫期的修士受到重创，甚至魂飞魄散。
    如果在全盛时期，她或许还可以勉强承受一箭或者两箭，然而现在，她的灵魂已经被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所伤！
    她根本连一箭都承受不起！
    可是因为这张开元逐月弓一直不能为她所用，她明明早已借助山海域的力量将其给毁掉了，并镇压于重重禁制之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如眉当下放弃顾宴疏和那个女人，疯了一样向着叶星澜扑了过去！
    汹涌澎湃的力量爆发出来，整个大地顿时震颤的更厉害了。
    叶星澜不慌不忙的再次弯弓搭剑。
    “嗖！”
    “砰！”
    电光火石间，第二箭再次穿胸而过。
    沈如眉动作猛地一滞。
    紧接着，她整个人轰然炸开。
    魂飞魄散。
    云开雨霁，惊雷止歇。
    山海域之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是叶星澜却并没有放下手中那张灵气四溢的开元逐月弓，而是将弓箭对准了那个化作厉鬼的女人。
    感受到神器之上，铺天盖地的杀机，女人仰天长啸了一声。
    她喉咙里又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弓起身子呈防守姿态。
    “叶师兄！？”
    见叶星澜解成功决掉沈如眉，楚云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下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赶忙拉住旁边的江问轩，语气急促道：“江师兄，你快叫叶师兄住手啊！”
    但江问轩神色略复杂，没有出声。
    也没有像之前为桃桃他们出头那样过去帮忙的意思。
    楚云汐有些急了：“江师兄——”
    “砰——！”
    话没说完，女人的身体从空中砸落，激起尘土四散。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在地上打起滚来。
    楚云汐怔了怔。
    她想要冲过去，但江问轩拉住了她。
    少年垂眸，沉声道：“小云汐，她没有意识，只凭执念行事。”
    “一旦敌人消失，就会试图攻击所有靠近的人。不能过去，太危险了。”
    “可是，可是这孩子……”
    “至少也要让这孩子……”
    楚云汐下意识低头看向江问轩怀里抱着的孩子，结果却发现孩子竟然闭着眼沉沉睡了过去，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
    看出她的疑惑，江问轩道：“我施了个昏睡咒，虽然这个年纪的孩子未必能有记忆，但这种事儿，他不看会比较好。”
    楚云汐：“……”
    这种事儿？哪种事儿？
    默然片刻，楚云汐道：“江师兄，既然你心里都明白，为什么就不能……”
    “师妹，你就不要为难江师弟了。”
    顾宴疏的声音自耳边响：“厉鬼没有神智，也很难被超度，而且一旦她动怒，普通人就会死伤无数。他和叶师弟这么做都无可厚非。我待会儿——”
    楚云汐：“……？”
    片刻的僵滞之后，楚云汐豁然回身。
    顾宴疏浑身浴血，状态看起来比江问轩还糟糕。但他又恢复了素日里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脸上瞧不出任何波澜。
    不，应该说，刚才战斗最激烈，沈如眉嘲讽一句接着一句的时候，他也依旧很冷静。
    看到这个样子的顾宴疏，少女心头忽然不可抑制的升腾起一股无名火。
    楚云汐抿了抿唇：“可是顾师兄，刚才如果没有她帮忙的话，恐怕你根本就不可能支撑这么长的时间，现在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她顿了顿，嘲讽道：“又或者，还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你看来，就算她本来是人，可一旦化作厉鬼就罪无可恕了？”
    “你可知道，她本来是这孩子的娘亲。”
    “就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她有什么错，难道错在死得太惨？错在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顾师兄，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又是师尊座下大弟子，修真界中别管同辈还是长辈，人人都要敬你三分，但你也没必要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样铁石心肠！”
    不知究竟是实在太过同情那个女人的遭遇，还是有上辈子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即使明知顾宴疏说得其实也是实情，她对这个师兄说话依旧极其不客气，极尽嘲讽之能事，甚至把连日以来的火气一并发到了顾宴疏身上。
    这话难听到连江问轩都不由感到有些惊讶了。少年皱眉道：“小云汐，你不要这么说顾师兄，他不是你想的这样——”
    “江师弟，不必多言，你让她说。”
    顾宴疏盯着楚云汐的眼睛，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的缓缓重复楚云汐的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铁石心肠？”
    “原来师妹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
    楚云汐也毫不示弱的盯着他的眼睛。
    那对眸子像是冬日落雪的湖泊。
    极美，可也非常冷。
    刹那间，仿佛穿过层层叠叠的岁月，跨越前世今生，听到顾宴疏在耳边说——
    “云汐，我忍你千错万错，独不能忍你伤害婉柔。”
    是了，在顾宴疏心目中，只有楚婉柔是珍宝，而其他人都是草芥。
    楚云汐身子抖了一下，冷冷反问：“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吗？”
    “我问你，若这女人是你所在意的，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冷静的权衡利弊吗？”
    “你还会因为她没有神智、可能伤人就毫不犹豫的除掉她吗？”
    “小云汐！”江问轩还是没忍住，“你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云汐死死咬着唇：“我当然知道！”
    “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忍得住，她劝说自己只要远离顾宴疏就好，可没想到那些怨气藏在心间，从来都没有消散过分毫。
    “那现在说完了吗？”
    顾宴疏平静道：“没说完可以继续说。”
    仿佛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楚云汐愣了愣，然后冷着脸道：“说完了。”
    顾宴疏道：“师妹，你问我这样的问题是很不公平的。”
    “弃疏就亲是人之常情，我承认，我在感情上做不到一视同仁。如果对方是我在意之人，我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果断，我会感到很痛苦，对此我不做任何辩解。”
    “但是如果你觉得，我会因此而颠倒黑白，是非不分，那我实在无法苟同。”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纵容对方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你同情她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因为同情而放过她……”
    “那将来又会有多少人变得跟她一样值得同情？”
    楚云汐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顾宴疏淡淡道：“师妹，你可以指责我冷血，指责我过河拆桥，甚至指责我恩将仇报，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也不止今日，如果你觉得，我行事有任何不妥之处，你大可以上报师尊，上报师门，让师尊来处置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楚云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