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估摸着大部分人应该都睡下了，楚云汐偷偷摸摸的从房间里面溜了出来。
    悠悠之前常来这大祭司府送菜，因此帮她推断出了顾宴疏房间的大致方位，她决定先去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顾宴疏。
    虽然她嘴上说的坚决，但白日里顾宴疏的表现，还是让她心里稍稍有那么一点儿没底了。她必须速战速决，尽快摸清楚顾宴疏那边的状况。
    看他到底是因为有什么苦衷，不得已而为之。还是……
    还是真的忘了她。
    一路上小心翼翼，楚云汐再次来到了见澹台嫣嫣的那片竹林，这里是通往目的地最为隐蔽的一条路。
    然而——
    她刚刚来到竹林边缘，一道冷光迎面而来，削落了她颊边几缕发丝。
    头发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楚云汐豁然抬眸——
    而后看到漆黑夜色中一团火。
    此刻看来，顾宴疏的红衣比白日里更加刺目。
    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
    顾宴疏脸上依旧带着狐狸面具。望向她时，目光也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楚云汐张了张嘴，一句顾师兄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明明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可却又仿佛隔山隔海，隔了层层叠叠的岁月。
    如果，她开口叫他，而他不肯认呢？
    如果，他坚持站在澹台嫣嫣那边呢？
    如果，他是真的已经不记得她了呢？
    心口处密密麻麻的抽痛。
    一阵微凉的风拂过，少女轻轻打了个寒噤。然后，她听见自己一字一顿，艰难的道：“顾师兄。”
    即使再艰难也要面对。
    不然来此的意义何在？
    良久的沉默。
    两两相望，青年狐狸面具上的银链在月色下闪着冰冷的光。
    好似他这个人。
    楚云汐咬着唇，攥紧了微凉的手指，脸色有些苍白。
    但她死死盯住顾宴疏的眼睛。
    她不肯移开目光。
    她近乎固执的等着他应声。
    然而答案注定让她失望了。
    须臾的沉寂之后，青年微微侧头，蓦地轻笑了一声。
    他淡淡道：“谁是顾师兄？”
    “姑娘怕不是认错人了。”
    “天色已晚，快回去休息去吧。”
    话音落下，他再不停留，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楚云汐：“……”
    楚云汐身子晃了晃。
    她咬着牙追上去抓住对方：“你说你不是我师兄？”
    青年理所应当：“自然不是。”
    “好，那我问你……”楚云汐颤声道。
    “你为什么拿着我师兄的浮霜剑？”
    “我根本不知道姑娘在说些什么。”青年语气冷下来了。
    “这剑本是我的，与令师兄有何关系？”
    “请你不要继续纠缠了，快快回去吧。”
    一口一个“回去”，说得决绝。
    楚云汐一颗心彻底冷下来了：“如果我偏不回去呢？你要如何？杀了我吗？”
    蓦地，浮霜荡开一层又一层细碎光晕。
    青年目光闪了闪，没有立即搭话。
    反而是旁边一个声音阴森森的道：“何止杀了。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声音响起的实在太过突然，楚云汐心里忽悠一下子，豁然回眸。
    只见到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正冷冰冰盯着她瞧，那目光落在身上，好似钢锥。
    楚云汐微微一怔，立即认出了此人的身份。这就是一直跟在澹台嫣嫣身边那个护卫，温其玉。
    此时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起来无端端多出几分凶煞之气。
    见楚云汐望向自己，温其玉按着剑，缓缓自竹子后走了出来。
    他冷冷看着楚云汐。
    “你这个臭丫头好不要脸。”
    “我家小姐好心收留于你，你竟然敢纠缠她未婚夫婿。”
    眼看对方这副随时准备发难的模样，楚云汐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温其玉冷哼一声。
    他没有再理会楚云汐，而是侧头看向顾宴疏。
    “姑爷，你说呢？”
    “应该如何处置这心怀不轨的臭丫头？”
    握紧了浮霜剑的剑柄，青年的声音里毫无感情：“赶出去吧。”
    楚云汐呼吸一滞。
    下一刻，对方侧目望过来。
    目光像是凉薄，像是厌弃，像是不耐。
    唯独没有温情。
    他道：“还不走？此处容不下你了。”
    楚云汐：“……”
    楚云汐再也受不了了。
    她转过身想要离开这。然而——
    “哐啷——！”
    长剑出鞘，挡住了楚云汐的去路。
    冰冷沉郁的杀机四散，迫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云汐心中一凛。
    她立即意识到对方恐怕并不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温其玉抬起头，盯着顾宴疏的眼睛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关怀或者不舍的意思，这才收回了目光。
    温其玉向着顾宴疏的方向躬了躬身。
    须臾之后，他低声道：“姑爷，恕我斗胆，你可是真心要娶小姐？”
    月光投下来影影绰绰，被温其玉拿长剑逼着，这个角度楚云汐看不清顾宴疏的眼神了。但她看到他点了点头。
    刹那间，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楚云汐只觉得彻骨寒凉。
    就连楚婉柔至今也还没得到顾宴疏一句真心想娶。
    这个澹台嫣嫣何德何能？
    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啊。
    又或者，她真的是认错人……也认错剑了？甚至连声音都认错了？
    温其玉似乎终于满意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长剑。
    楚云汐想要借机跑走。
    可下一刻，温其玉的声音好似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他道：“杀了这个臭丫头。”
    “作为你对小姐真心的证明。”
    “不然我就将今晚之事禀报大祭司。”
    此言一出，空气近乎凝滞。
    四下里从鸦雀无声变成了落针可闻。
    楚云汐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从拂过脸颊的风中，嗅到了一丝血的味道。
    她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看向高悬空中一轮明月，恍惚之间又梦回前世。
    兜兜转转，前世今生。
    不管为了楚婉柔还是澹台嫣嫣，或许她终究都逃不过顾宴疏无情斩落的剑锋。
    这是不自量力想揽明月入怀的代价。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有须臾，楚云汐终于听见青年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声音很轻，一出口就散在风中了。
    可他的话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到了楚云汐耳中。
    他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