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流云做梦也想不到，从初识开始，楚陵选择救她，就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牺牲她。
    这个少年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否则他不会那样冒失直接斩断铁链，任由她被烧开的沸水烫伤。
    否则他不会每一次都精准无误的戳中她的痛处，逼她崩溃，亲手杀死那个孩子。
    否则他不会用上忘忧这个名字，忘忧忘忧，事与愿违，作为忘忧的时候，他藏在故作温柔的假面下，连为数不多的善意与真心也摒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赵流云自以为是，幻想出的英雄救美的戏码，让这一切变得越发顺理成章。让楚陵连装出来的善意都变得越发敷衍。
    既然他不骗她，她也会自我欺骗。
    那他自然懒得浪费力气。
    寒风卷过四野，远方三水寨的位置在不断坍塌，血河之中的血色缓缓退去，楚陵轻声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刽子手举起屠刀前，会先给你想个理由出来，然后再耐心解释一番吗？
    事到如今，他连一个答案都吝啬给予。
    所有咬过赵流云的小怪物都变成了一团团墨绿色的浓雾，但她自己也早已经遍体鳞伤，身上多处都见了白骨。
    她变得越发虚弱。
    然而随着她的虚弱，招阴阵的威力却肉眼可见变得越来越大。
    所有阴邪之物都被吸入阵中。
    惨叫声越来越小了。
    血腥味儿被风卷走，带来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清香气息。
    血河中的血色褪去后，竟隐隐有了清亮的色泽。天空中笼罩的乌云也开始散开。
    赵流云发疯一般想要逃离，却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她束缚。
    她无比痛苦的伏在桌案上，胳膊压住琴弦，琴声早已不成调子，可竟然依旧没有停。
    琴弦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幽光。幽光照在赵流云身上，照亮了她惨无血色的脸。
    她墨绿色的眼睛开始泛上血色。
    少女目光落在楚陵脸上，爱意与恨意交织不断。她忽然发出了一声无比愤怒的嘶吼。
    招阴阵蓦地晃动了一下。
    顷刻间地动山摇。
    楚云汐皱了皱眉：“赵流云想要突破束缚。”
    顾宴疏摇了摇头：“太迟了。”
    现在醒悟，已经太迟了。
    落子无悔，他和楚陵既然做出选择，就不可能回头。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丝犹豫，并不愿意继续与楚陵合作，也不知是否应该这样赶尽杀绝，他毕竟与楚陵不一样，顾轻尘是个正人君子，普渡大师作为佛门高僧，讲究的向来是慈悲为怀。
    不是万不得已，他并不愿随意杀人。
    他想给人留一条生路。
    但这丝犹豫在见到小雪和那个孩子之后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们早就已经被三水寨同化了。
    那些小怪物会使人变成僵尸，而他们会使人变得更加愚昧。
    顾宴疏的指尖亮起了一点微光。
    他重新拉开了幽冥赤焰弓，箭矢电射而出，射入阴魂阵中，原本晃动的阵法立即稳固下来。
    楚陵和顾宴疏战力都非同小可，他们两个合力，只要不是碰上渡劫老祖，在如今的修真界基本可以说无敌了，赵流云最后一点儿力量也被耗尽。
    一头乌发变做雪白。剧烈的痛楚终于彻底淡去了她眼中的情意。
    她双眼暴突，声嘶力竭的怒吼道：“忘忧！我诅咒你，你最好永远都是今天这样！最好永远都别爱上任何人，不然我今天的下场就是你的榜样！你会被欺骗，被背叛，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唔唔唔唔唔唔——”
    上下嘴唇合在一起，赵流云说不出话来了。
    楚陵淡淡道：“若有人能骗我，那也算是本事。可是不管有没有这一天，你都看不见了。”
    话音落下，赵流云身上忽然散发出刺目光芒，那光芒汇入招阴阵之中，映的天地间亮如白昼。
    下一刻，乌云散去，天空彻底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