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顾宴疏与楚婉柔同时一怔。
楚婉柔又惊又喜:“师尊他竟然亲自下山来了?那我去——”
江问轩摇了摇头,制止道:“婉柔,师尊有命,要顾师兄单独去见。”
楚婉柔又怔了下,脸上神色显得有些不安:“这……”
她犹豫了一下道:“问轩,你可知道师尊要与顾师兄说什么?”
“师尊心意,我不敢妄加揣测。”江问轩道,“顾师兄,请吧,师尊在外头等你。”
顾宴疏:“……”
…………
以沈君言今时今日的境界修为,随手幻化出一方小天地并不是什么难事。
顾宴疏一脚踏出房门,先是看到了一片冰冷的雾气。紧接着,云雾散开。
他眼前出现一片霜雪梅花。
与沈君言在昆山派的住处非常像。
顾宴疏见到沈君言的时候,他并不在房中,而是站在雪地里静静看着一株梅花。
见到他过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抿了抿唇,跪于满地霜雪之中,低声道:“师尊。”
此处的雪并非普通的雪,带着沈君言半步真仙境的灵力,跪下的一瞬间,顾宴疏便感到了钻心剜骨般的痛楚。
然而沈君言没有叫起。
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
墨发雪衣的清冷仙尊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以沈君言的脾气,罚跪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虽然今天的罚跪有些特殊。
顾宴疏抿了抿唇,同样默然不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膝盖处的疼痛渐渐加剧,甚至已经开始有殷红的血色渗出。
这种折磨其实并不亚于世上的任何一种酷刑。
但是空气安静到近乎可怕。
不但没有惨叫,甚至连求饶都等不到。
明明经历性格都不相同,可他这三个徒弟,一个塞着一个的倔,从来就没有人例外。他们驯顺的外表下,全都藏着凛冽锋芒。
不知过了多久,沈君言终于转身,垂下眼眸看了自己这个大弟子一眼。
但顾宴疏低着头,没有看他。
是表示恭敬的意思。
可又何尝不是掩饰那一身压不弯的铮铮傲骨。
这样想着,沈君言向前走了几步。
雪色衣袍下摆拂过地面,缓缓逼近,落在顾宴疏眼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沈君言停下了脚步。
“抬头。”
声音响起的实在太过突然。
顾宴疏微微一怔的功夫,下颌处忽然传来了一点冰冷摄人的寒意。
朔月冰冷的剑尖抵在他下颌处,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他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一下子撞进了沈君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四目相对,顾宴疏眼睫微颤。
这个姿势让他感到莫名屈辱。
他下意识想错开视线。
但沈君言道:“不许动,看着我。”
顾宴疏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没有错开视线。
沈君言的眼睛其实非常好看,像是日光下的蓝色琉璃,可惜这琉璃没有半点儿温度可言,像是冬日里的一块冰,吸走人身上最后一点温度,叫人遍体生寒。
沈君言淡淡道:“方才我已见过星澜和问轩,你可知道他们与我说了什么?”
默然片刻,顾宴疏道:“弟子不知。”
沈君言道:“好,那为师告诉你,他们都来向为师请罪,说是自己疏忽,以致那只半魔带走云汐。”
顾宴疏心中微感讶异。
须臾之后,他低声道:“此事皆为弟子之过,与叶师弟和江师弟无关。”
沈君言道:“存心还是无意?”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朔月剑尖微微向前,毫不留情的抵在顾宴疏喉咙处。
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取他性命。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宴疏道:“存心。”
沈君言对这个回答也没意外:“理由。”
顾宴疏道:“若云汐此时再回去,她与婉柔都无法自处。”
一滴血自朔月的剑尖滑落。
沈君言道:“还有呢?”
顾宴疏道:“楚陵帮我杀了澹台明。”
沈君言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凉薄。
他讥诮道:“所以,你宁肯信任那只半魔,也不信任为师?”
“你觉得你与他共患难,他就值得你冒险托付?”
“你觉得,为师会为了婉柔放弃云汐?”
“你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不惜忤逆为师?”
“云汐一直指责你你高高在上,可她不知你出身如此,又怎么会真的看不起那些苦苦挣扎求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