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长青沉声问。
张华像是破釜沉舟似的,她闭上眼,忽然又睁开,直视着陈长青说:“小泽是代替小旭去下乡,他如今已在乡下吃了一个来月苦,我觉得该让他回来了!”
“你可以去和老爷子说。”
陈长青给出建议。
“老爷子要是能同意,我至于找你提这件事?”
张华擦拭眼角,语带哽咽:“小泽他亲爸和你曾是搭档,你们在一个战壕历经不知多少次生死……可他终究没能活下来,就只留下我给他生的一儿一女,
结果……结果我和他的女儿十多年前不知被拐子拐到哪去了,仅剩下小泽这点血脉长大成人,要是他在乡下有个好歹,我该如何向他生父交代啊?!”
“乡下不是龙潭虎穴。”
陈长青面不改色,他沉声说:“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下乡,为得是支援农村建设,你觉得你刚才的说辞合适?”
“我……”
张华一时间语塞。
“既然小泽现在是陈家的孩子,那他就不能搞特殊,而别人家的孩子能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好几年,我陈家的孩子难道是孬种,在农村吃不了一点苦?”
没错,陈东泽不是陈家血脉,不是陈长青的孩子,他是他母亲张华带进陈家的,不过,自打张华带着儿女嫁进陈家,陈长青除过不能给张华感情,对她的一双儿女和对他自个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且在张华的女儿被拐前,有件事是陈长青至今都没想通。
明明都是亲骨肉,但张华对待儿子的态度和对待女儿的截然不同,反倒对他前妻给他留下的小女儿视若己出。
陈长青想不通,因此,在那孩子被拐前,只要在家,忍不住会多疼爱那孩子一些,他感觉对这孩子反倒比他自个的女儿更让她觉得亲切。
可他就多给那孩子一点疼爱,作为生母,张华却不止一次对他说,让他有时间多陪陪他自己的女儿,说他女儿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而她女儿有她这个母亲疼爱已经很幸福。
不想和张华多言,陈长青每次仅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是小泽给你写信要回来?”
陈长青忽然问。
张华摇头:“没有,小泽在信中没提到他想回城,是我不忍心他在乡下吃苦。”
“既然孩子没提,就说明他在乡下无碍,你作为母亲,可别拖孩子的后腿,影响他在农村锻炼自己这个机会。”
倘若老二没和人发生冲突,导致双腿致残无法下乡,他自不会赞同老爷子的决定,由继子去支援农村建设。
但世上没有如果。
老二……老二前两天虽出院,可他的腿这辈子怕是难站起来,想到混不吝的次子,陈长青心里不由五味杂陈。
见张华坐在沙发上没走,他淡淡说:“没其他事就去休息吧。”
“……”
泪眼中溢满委屈和幽怨,张华嘴角动了动,发现陈长青垂眸继续忙起来,她心里憋闷得很,却不得不起身,走出书房,随手将门拉上。
回到卧室,这位陈三夫人瞬间脸色难看,她觉得陈长青太过无情,近二十年来不和她同房,对她的孩子也不够关心……是,
当年是她坚持要留在陈家,坚持要帮好友赵苏照顾孩子,可她这些年对他的心思,陈长青就算眼瞎看不见,难道还感受不到?
赵苏是陈长青的第二任妻子,与张华是高中同学,两人在战火纷飞时期,与班里其他几个女同学毅然选择做护士,前往战场救治伤员。
论出身,赵苏是家世极好的千金小姐,而张华是普通工人家的女儿,可赵苏一点都没介意张华的出身,在高中两人相处得特别好。
后来两人都做了护士救治伤员,又分别嫁给两名大英雄。
原本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谁知张华在怀上第二胎妊娠两个来月的时候,突然得知丈夫牺牲,那一刻,张华感觉天都塌了,是赵苏在旁日日陪伴、安慰。
熟料,有一天,曾经的好友兼闺蜜,竟成了自己丈夫的第三任妻子,要是赵苏知道,怕是掀开棺材板跳出来吧!
“陈长青,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快二十年了,我为这个家付出快二十年时间,对你嘘寒问暖,都捂不热你的心吗?”
张华坐在床边流着泪自语:“多年来你一直对我像是在对待外人,不知道我也有心,我也会难受啊……既然你坚持和我保持距离,
不愿从心底接纳我这个妻子,那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只能说是你欠我的……反正赵苏已死多年,她就算知道一切,又能怎样?”
又是无声落泪,又是无声发笑,张华的表情这会儿瞧着用“面目狰狞”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是你们对不起我,全是你们的错,我得不到你陈长青的感情,那我就要得到陈家……陈家是我儿子小泽的,谁都别想和他抢!”
陈东升、陈东旭,他们是陈家血脉又能如何?
一个没死在外面,不代表她没有下次机会除掉;一个已是废人,哪怕能活到老死,都改变不了是废物这一事实!
陈家住在戒备森严的大院里,住的是一栋面积不小的两层红砖楼房,且是独立院落,且在住房这块,家里几口人住着尤为宽敞,不过,陈家老太太早在二十年前就住在外面的四合院养病。
老爷子每隔一段时间会前往四合院看望老妻。
“医生又没有下定论,只是说你想重新站起来有点困难,你难道就对自己没点信心,有必要把自个搞得半死不活?”
这是在一楼的一间卧室里,陈东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眉头紧皱,看着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脸色苍白憔悴,没有多少生机的蠢弟弟。
说到陈东升,就得提到宋岚,因为正是宋岚第一次去林场看望秦父的时候,在山上意外救治过这位,可以说,宋岚对陈东升有再造之恩。
即给了陈东升第二次生命。
“要是你早听我的话,好好做锻炼,能被人打得无力还手?说说吧,当日具体是怎么回事?”
陈东升是今个下午才出院,就这身体还需要好好修养,此刻,他趁着家人已休息,特意来到二弟陈东旭房间,过来看望这不不省心的蠢弟弟。
“为什么不说话?是忘记自己怎么被打,还是羞于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