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回到奉天府,天色再度微暗。
李牧顺手将手中的二阶灵剑送给李晨,这让他又惊喜了好一阵。
“明日清晨我就走了,你们不用送了。”
他提前对两人嘱咐,并不希望有人送行,不喜欢那种伤感的场景。
同时,他也打算去找李启川辞行。
但是却在半路又碰上了一位亲人——李琛。
这位二哥,是李启川为数不多待在家中的儿子了。
如今李家的大小事务他几乎都掺一手,大有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的意思。
两人关系平平,不好也不坏,见面也不过是一声招呼。
“七弟,恭喜了!”李琛带着笑意道。
李牧则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回应了一声,便擦身而过。
李琛回过头,看着李牧远去的背影,也不由叹了口气。
曾经他还担心过李牧会在家中和他争权。
可事实上,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这小地方。
金陵岂是池中物!
李牧向往的,是外界广阔的天空。
而非这一片逼仄的池塘。
“算了……反正看走眼的也不止我一个!”
他自嘲般一笑,摇着头远去了。
奉天殿,李启川正在练剑。
李牧等在一旁,同时观察着父亲的剑法。
“咦……这不是断水剑法,如此精妙程度,应当是一门四阶剑法?!”
这让他稍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也是……母亲可是二十年前的剑阁圣女,父亲从她那里拿到五阶剑法也不为奇吧?”
四阶的剑法虽然称得上珍贵,可对剑阁圣女来说必然不算。
李牧正思索着,李启川却似察觉到了李牧的到来,提前结束了剑法。
“这就准备离开了?”
“明早就走,只是提前来说一声……”
李启川默默点了点头,半晌后才忽然开口。
“此去皇城,自己多加小心。”
“我知道的。”李牧点头。
父子间的对话依旧简洁,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简洁过头了。
但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
毕竟几年间都是如此,甚少交流,一时间想要改变肯定是不可能的。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迅速蔓延。
“前段时间,我见到剑阁的人了,是一位叫梦泉清的前辈……”
李牧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
“梦泉清?”李启川的眼睛忽然睁大,露出感怀的神色。
“他如何了,这么多年过去,想来应该已经凝聚剑意了吧?”
“凝聚剑意了,并且他已经是神游修为。”
李牧将关于梦泉清的事情稍微提了一番。
“你应该能猜得到吧?他和你的关系其实很近。”李启川目光望向外面的黑夜,轻叹一声问道。
李牧点了点头,毕竟同出剑阁,又都姓梦。
实在是很好猜,多半是兄妹,只看远近而已了。
“他是你亲舅舅。”李启川补充道。
“你既然要去皇城,看来多半也是要去一趟剑阁了?”
“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吧。”
这让李牧有些意外,李启川竟会主动提起这些事情。
要知道他上次去问,他都是闭口不谈的。
“其实某种意义上,你母亲和你很像……”
李启川酝酿了一番,缓缓开口道。
“她同样是个专注于剑道的人,当然,那时的我也是,正因如此,我们才能走到一起。”
“那时候我们情投意合,又很年轻,于是不小心之间……总之我们犯了一个错。”
李牧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问道:
“就是我?”
“不错!”
李启川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承认。
这让李牧嘴角微扯,搞了半天,合着自己是个意外咯?
“她那时候还是剑阁的圣女,独自仗剑在外,结果因为这么个意外,索性和我回了秦城。”
“后来她兄长——也就是梦泉清来了一趟,确认她无恙之后就离开了。”
剑阁后来对此也并没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是梦泉清隐瞒了消息,还是剑阁选择了视而不见。
“再后来就是你出生,从那时起,她的表现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要照顾你,自然就失去了大量练剑修炼的时间。”
“可她又舍不得让别人帮忙,一定要亲自看护你。”
说到这里李启川叹了口气。
李牧的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身影。
印象里六岁之前,母亲确实和自己形影不离。
只可惜这段记忆已经太过久远,变得模糊了。
“于是渐渐的,她的剑道进境一落千丈,进步速度比起之前下降了许多。”
“你母亲心中急切,一边又放不下你……日子日复一日,她卡在凝聚剑意的最后一关,如此过去数年。”
“终于有一天,她忽然不告而别,剩下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
李启川的叙述到此结束了,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但到底捋清了脉络。
李牧轻抚剑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心中对母亲那模糊的印象,反倒是清晰了几分。
“难怪……父亲之前说她是为了剑道而离开。”
他忽然笑了笑,可笑声中传达的情绪却十分复杂。
以前的时候,母亲二字,对他来说是个带着些许陌生的词汇。
很多时候,若不是手中那柄剑,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位母亲。
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她到底为什么离开。
可长久的思考得不到答案,自然也就放弃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两个字对他的意义也逐渐丧失。
直到今日,在李启川的叙述中。
这两个字才被重新赋予了含义。
“她是觉得,这个家束缚了自身的剑道,所以才离去么?”
李牧心中默默思索着。
很难得的,他竟是感觉自己的情绪在微妙的波动和变化着。
“那么那柄玄灵银精剑和印记吊坠又算什么?是补偿——亦或者是她最后的挂念?”
隐约间,他感觉自己能够理解一位剑修对于剑道的追逐,和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同时,他也能透过父亲的描述和母亲留下的东西,感受到她当时复杂的心态,和对自身关切。
可是,当二者交织在一起,当两个不同的形象重合。
他感觉自己的心绪好像又混乱了。
纷乱繁复的情绪在脑海中翻涌,让他感到一阵烦扰。
下一刻,他心念一动,精神之剑在识海中一斩。
纷繁的念头瞬间止息,他的心灵又恢复了平静。
“我又何必去纠结这些呢?”
他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浊气。
该发生的反正已经发生了——母亲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
那么相应的,他既然也无法改变什么。
那也只要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