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清苦恨余孤
作者:厉冬   傲天纪最新章节     
    光阴浮土,繁华万象,江湖上的局势,在向着更极端的方向发展,在一座偏僻的小镇上,老者坐在藤椅上,眯着眼,享受着午时璀璨的光阴。
    镇子上,颇为静谧,没有市井中的浮华万象,更多也只是梦枕黄粱。
    老者身上的气息,若有若无,若不是他还在畅快的呼吸,躺在藤椅上的老者,看起来就恍似已离世多年。
    当他望向天空时,鸟雀在他的头顶上肆意的翱翔,直至,从鸟雀的身上多出的一片暗影,将他的双眼,遮掩在了其中。
    那一刻,老者的双眼更像是苍鸟的喙子,锋利、嗜血!
    而当鸟雀俯下身时,却也恰恰停在了老者所在的这座宅院中,只是,倏而,那些鸟雀竟慢慢地幻化为了一个个身披白袍的青年。
    这一幕,诡异而又神秘,是如何发生的呢?可能便是连那些活了数百载的长者,生命里也没有如此惊异的存在吧!
    实际上,真正的答案,在于他们身后的那双白色羽翼,他们只是因为离着地面太远,因此才形似苍鸟,落地后,方显其貌。
    而他们的高深处,也正是源于那双白色羽翼,羽翼的炼制,牵扯到了江湖上,最为高深的匠艺,而能乘风而去,亦说明了羽翼的精深之处。
    所以,远观他们看似一只只苍鸟,近些看时,他们也只是一群群身披白衣,率性而为的青年罢了。
    如今,数十人站在这座略显得逼仄的宅院里,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像是面对一个灭世者,才该有的肃穆。
    老者抚着长须,脸上的表情,极尽洒脱之意,老者笑道:“若是他需要你们的时候,姑且助他一臂之力吧!”
    青年之中有一人,长相俊逸,生性爽朗,他笑道:“如今,江湖上,属顺贤前辈声望最高,我们这些俗家子弟,又能帮得上他什么呢?”
    老者背负双手,三千白发无风自动。那一刻,老者身上的气势,与方才相比,已是天地之别。他的一举一动,皆能撼动天机!
    这种气势,即使是在百里之外,也依旧能够感受的到,在一些明眼人看来,这种气势的爆发,绝非自然所为。
    可又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种恢弘的气势,简直欲要灭天!
    老者微微露势,业已惊动了东荒境边缘的一些国度与宗门,而老者之所以如此,或许,亦表明了对当下的世界一种态度吧!
    那时,张顺贤还坐在酒肆里饮酒,街市上一草一木,皆未逃过他的耳目。
    可倏而,整座都城,很快便被一股清浅的气息湮没了。
    这股气息不甚强烈,像一道风。
    因此,这股气息姑且会被一些修道之人,视作自然之气。
    可唯有张顺贤知道,这股气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走出了酒肆,一脸神往地望着东荒境一处边缘地带。他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知道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时,斩月亦出现在张顺贤的身边。一刻后,他晦暗的眼神,突兀间,变得清澈又明亮。
    因为这股熟悉的气息,斩月的内心才会那么悸动吧!
    慢慢地,泪便从眼眶中流淌了下来,“这么多年了,原来,你一直都在,你不仅仅骗过了我和顺贤,你竟也骗过了整个天下!我可真想给你两拳啊!老东西!”
    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心底的情绪,像是莽原上生长的草木,雨季来临了,它们也愈来愈茂盛了。
    张顺贤笑骂斩月没出息,于是,斩月就狠狠地给了张顺贤一拳,张顺贤捂着胸口,大骂斩月没良心,那时的张顺贤,心底或是悲喜交加的吧!
    喜的是如今,悲的是曾经。
    又有谁能轻易地忘记当年?
    又有谁能随意地将当年的那些人抛于脑后?
    出现在他们生命里的人,又岂能厚此薄彼?
    如今,安国内已乱成了一团,荣朝的势力,已经渗入至安国的各个角落。
    所以,安国不能久待了。而小镇上的老者,方释放出那股浩然之气,便被荣朝中的长者发现了。
    这几日,荣朝内的长老,历尽沧桑。现如今,小镇上的老者,也要出世了。无疑,在那些长老的内心深处,也更是雪上加霜了。
    节气已至深秋,恍恍然,便觉时光的仓促以至残忍,时光的痕迹,在那些垂暮的老者身上,更加的明显,也更加的刻薄。
    但这并不代表着人间皆如此!就比如小镇上的那个老者,饱经风霜的他,容颜在几十年前,就已是如此了。
    所以,他已老去,他亦未老!
    前有张顺贤,后有斩月,如今又冒出了一个更加危险的人物,眼下的一切,皆注定着今后的江湖格局要开始改变了。
    也或许,那些格局早应该变了......
    命数就在掌间,仗剑走江湖,难道只是英雄所为?
    很明确的说,张顺贤不是一个好人,他也不是一个英雄,英雄解天下万难,英雄庇百世无忧!
    能放在张顺贤心头上的事或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张顺贤和斩月,皆是一个调性的人,但他们依仗着手中的长剑,远及黄土,近至天岚!
    黄沙与尘埃,同样是遮蔽视线的存在,居住在安国的百姓,眼前就弥散着一片黄沙,酒肆里的桌案上,却已落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本是一方净土的安国,几个月以来,风雨不断。天下人的江湖,却也慢慢地成为了安国的江湖,江湖仿似缩小了几分。
    东荒境的边陲小镇上,再也不见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像一滴雨水,在灿烂的朝华下,慢慢地蒸发掉了。
    李云山这几日,一直闷坐在客栈里,在常云峰上,待了足有几十载,他已厌倦了常云峰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自进入这片世界后,他也再次触摸到了凡世的温暖与快乐,他很珍惜这段时光,因为,若是不走运的话,他很有可能会交代在这个万难的江湖中。
    每每想及此,赤鸢的身影,就会在他的眼前徘徊不定,白日里,眼前有一道光影,入夜时,似乎能够触摸到赤鸢的呼吸。
    就恍似赤鸢还是几十年前,与自己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那时的他,不像现在,常常一脸悲郁地望着群山,偶有雅兴时,所作诗词,也皆是悲苦哀哉!
    站在客栈外的张顺贤,手中拾着一枚小石子,手指轻轻一弹,时光亦在眼前泛起了温柔的涟漪,而木质门窗上,乒乓一声,将木然发呆的李云山,惊了一惊。
    李云山面露笑意,道:“顺贤前辈,可有差遣云山的地方?”
    此时,那个面目青涩的少年,方从一座酒肆中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张顺贤瞟了一眼身后的夏炎,道:“云山,这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关于武学上的事,你定要倾囊相授!”
    这句话倒是令夏炎和李云山心底同时一惊,夏炎破口而出,道:“为什么?”
    可慢慢地,夏炎的眼神,变得黯淡了,他咧了咧嘴,心底仿佛被一柄钝重的青铁剑给刺穿了,脸上也慢慢地流下了一行行清泪。
    他随意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口齿嗫嚅道:“师傅,可是认真的?”
    张顺贤伸出手掌,照着夏炎的额头,拍了一下,即便张顺贤收了手中的力道,可仍旧让夏炎打了一个踉跄。
    “臭小子,师傅又没死,整日哭哭唧唧的作甚!”张顺贤暗叹道:“你可真是跟你老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臭小子!”
    夏炎抽泣着,想要将眼中的清泪,直接咽进肚子里,可奈何,心底的那片悲伤,愈来愈浓烈了。
    那时的张顺贤,心底亦有隐痛吧!
    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张顺贤的心说是不苦,那也是假的!
    可他毕竟是师父,表面上也依旧要佯装平静。
    “炎儿,你不是想去找你的那位师姐吗?以后,为师就不管你了,你尽管去飞,去跑,去冲!为师......为师再也不管你了......”
    原来,师父也有心痛的时候啊!夏炎揉了揉双眼,看到如今张顺贤这副模样,他的心很难受。
    “师傅,炎儿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去办,炎儿以后就不劳驾师傅了,炎儿不靠别人,也会慢慢地成长起来的!”
    那时的夏炎,又变得起初那般倔强,就像曾经在那落魄上时,久跪在一场杂乱无章的夜雨中,始终不肯起身。
    夏炎破涕而笑,心底也只是在硬撑着,而那片悲郁与忧伤,忽的像海浪一样涌了过来,他难过的就要窒息了......
    他的笑,可真如一碗黄连汤啊!
    张顺贤看着自己仍旧年少的徒儿。他发现,夏炎已经不再是那个在落魄山上苦修的傻小子了。
    他在成长,在变化,而这就形似一盆养了多年的花儿,不负所望,终于开出了花骨朵!
    李云山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心底一紧,若有所思地望向张顺贤,心道:“真是大手笔啊!”
    那一夜的传道,那一本古老的典籍,李云山虽看的不太真切,可他总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身上有一股澎湃的气息,恍若沧海般!
    也难怪,面对自己的傻徒弟时,张顺贤的眼底,也总会流露出几分明朗的笑意。
    能陪在张顺贤身边的人,又有几个乃是凡人?
    只是,没想到别离来的如此快,而站在街口上的众人,眼中皆有一丝不舍。
    其中有萍儿有朝歌,亦有张顺贤和斩月,可最特别,也最令夏炎难忘的,却是那个仅仅出现在自己生命中一阵子的女孩儿——若水!
    李云山也没有想到,张顺贤竟真的会将他的得意门生,交给自己。尽管,这个傻小子,似乎也仅仅修炼了纳气法诀而已!
    可李云山却不敢小觑眼前这个看似鲁莽,却又深情的少年。
    离开时,也是最后看了一眼若水,而夏炎的离开,也意味着张顺贤的心底再无顾虑,他终于可以纵情一次了。而那些飞扬跋扈的岁月,也必将再次重现在张顺贤的生命里。
    若水哭着,也在笑着,而唇间的片语,或许也只有若水自己能够听到吧!
    “公子保重,若水相信,在未来的某一日,若水定会与公子重逢!”
    说到此,彼此的双眼,皆多了一分愁苦,若水是夏炎情窦初开时,认识的那个人,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若水的面容,会如清潭一般,清澈、明亮。
    “公子......公子......”
    “缺了你一人,若水的心底,也再次变成了空白一片......”
    她笑着,冲着那个落魄少年,轻轻挥了挥手。
    她笑得可真难受啊!
    可那个少年却是一个逃兵……
    他心生怯懦,却又忍不住,再次回头瞥了若水一眼,看着笑中含泪的少女,那时的夏炎,眼底亦充斥着一股热泪。
    再次遇见你,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若水姑娘......
    心里的话,说给自己听好了,因为真的要离开了......
    该恨谁呢?该向何人抱怨呢?恨自己吧!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的懦弱与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