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里边请。”一个小二在聚香楼门口招呼，他眼尖，看到叶倾冉浑身上下穿着讲究，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迎了上来。
    叶倾冉没有看他，反而环视了一下聚香楼门前，今日怎么没见那个讨厌的卖花丫头？
    “公子，可有预订？”小二依然带着浓浓的笑意，嗓音响亮。
    叶倾冉瞅了一眼小二，动了动嘴角。她向身后望去，只见青霜戴着斗笠遮挡住脸，她转过头底气十足地说：“二楼南边雅舍。”
    小二的笑意短暂的僵了下，随后他的神情严肃，用一种不那么客气的目光打量起她。
    “这位公子，想必您是头一回来。我们聚香楼的二楼雅舍从不预定。公子是不是记错了？”
    叶倾冉尴尬一笑，她目光流转，看着聚香楼不断涌来的客人，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门口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怎么就逮着她问？
    “我想我大概是记错了，我进去找找。”叶倾冉不走心地笑了笑。
    小二面带微笑，并不再言语，他只是微微低头，眼睛盯着地上某处。
    叶倾冉回头看了一眼青霜，抬手招呼她过来，也不知青霜有没有看明白她的意思。
    “七……霜儿！”叶倾冉冲她喊道。
    青霜的注意力集中在附近的一个角落，叶倾冉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侧过身子，斗笠遮挡视线范围，黑纱的笼罩下，那个气质超然脱俗的身影像是一道白光，牢牢地抓住她的眼光。
    青霜握紧了手里的拳头，她向来都是隐在暗处，这般模样出现在灯火阑珊下还是头一次。可是一看到叶小姐满怀笑意的看着她，她有些扭捏地走了过去。
    “公子，这边属下不能待太久。”青霜压低声音说着，她遮挡在黑纱下的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流连和淡淡的欢喜。
    叶倾冉一把牵起她的手，灯笼高高挂在聚香楼的招牌上，此刻的光刚好投射在叶倾冉英气十足的面容上，她不经意地抬头，上扬的眉毛少年气十足，眼角的笑意拂晓一般明朗，令人心口一窒。
    “你和紫电总是那么死板，现在跟了我，你们是自由身。主子的羊毛必须要薅，今日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叶倾冉眉飞色舞地轻挑了一下眼皮，嘴边轻笑。
    青霜红着脸不知所措，她愣愣的被叶倾冉拉进了聚香楼，完全没有时间思考她到底在做什么。
    果不其然，一楼的大厅里布置了舞台，就和上一回一样，那时候尧和她就在这里碰见了叶承宥。
    思绪将叶倾冉拉回一个月前，遥想她和尧的约定，她不免心中一阵茫然。
    “这位公子，您可有预订？”刚上二楼，一个小厮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没有情绪，嘴角却挂着僵硬的微笑。
    “你可看见过一名英俊男子，身着暗红色玲珑锦衣。”叶倾冉问。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说五楼也是大厅，那里会有东家免费供给的酒水。
    虽说苻荣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会和外人打成一片的人，他的眉眼间总是带着对众人的鄙夷不屑，但是叶倾冉想碰碰运气。
    小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原本严肃的脸突然扯出真实的笑意：“叶小姐，您这副打扮叫小的得罪了。您说的可是苻家那位？”他说着看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嗓音：“他去了五楼，那位爷脾气不太好。”
    叶倾冉饶有兴致地抬头，五楼还在上面，她也不惊讶小厮能将她认出，因为这个人就是每一次接待她的那一个：“我知道了，多谢。”
    叶倾冉正打算绕过他，停住了脚步，她眯着眼睛笑，声音不再刻意低沉：“敢问小哥姓名？”
    小厮低眉顺眼，语气无奈：“小的姓名不足叶小姐挂怀。”
    叶倾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撇了撇嘴，她放开了青霜的手，从容地走开。
    “公子，聚香楼里的人……都没有姓名。”青霜的声音低低的，透出淡淡的凉意。
    叶倾冉侧过头，没有看她，眼睛盯着某一个点，笑着说：“青霜呢？”
    青霜身子一怔，低下了头，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青霜……青霜也没有。这是主子……赐的。”
    叶倾冉走上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面带温柔的笑，注视着她的斗笠，黑色的网纱死死遮住青霜清秀干净的脸，却在这个明亮欢闹的地方显得那么突兀。
    叶倾冉嗤之以鼻地笑了一声，她抬起右手，将手指放在斗笠的边沿，她感受到青霜身子的僵直。
    “这东西，只能遮挡自己的心。若是一直没有以脸示过人，那么现下摘下它，又有什么影响呢？”
    青霜的全身皮肤像是被冷风直灌，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人的身形。黑色的纱模糊了她的视线。
    叶倾冉掀起斗笠的黑纱，只见青霜的双眼微红，一张秀气的脸庞多了几分动容。
    “叶小姐。”青霜伸手握住叶倾冉，她将黑纱又放了下去：“青霜也没有姓名，这么久以来，青霜都胜在小心谨慎，如果青霜稍稍得意忘形，那么站在您面前的青霜就不是我了。”
    叶倾冉眨眼之间青霜已经小跑离开了，她细细回味青霜所说的话，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那个小厮隔得有点远，他在一旁招呼着别的客人，表情讨好似的笑着。
    叶倾冉自言自语道：“随她主子那副死样子，躲在阴影里一辈子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正一字不差地落在背地里被说坏话的人耳朵里。
    “主子！您看她！这么无礼，属下去把她逮过来让她吃点苦头。”极风那张初显俊俏模样的小脸扭在一起，他的眼里带着火花，怒意不止。
    赫连赦伸出手停在极风额头上，小孩子的个头和他挺拔的颀长身形相差悬殊，没一会儿极风吃到了一个脑瓜崩。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您真的在护着她？那个叶倾冉对您这么无礼，还没一点作用！您偏心！”极风赶忙捂着头，痛苦地诉苦，边说边偷瞄站在门前的赫连赦。
    “整天这么暴躁，你这小子是属河豚的吗？”赫连赦难得的笑声像是淙淙清泉一样，叮咚作响。
    极风鼓起嘴，抱拳于胸，不情不愿地说道：“主子，青霜姐姐可以露脸吗？那个女的让一个暗卫出现在光明正大的酒楼本身就很愚蠢，竟然还要青霜姐姐……”
    赫连赦淡淡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笑了一下：“你若是能做到让每个不该见到你脸的人永远说不出话来，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极风故作疼痛的动作顿住，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波澜，冷酷的外表之下流露出一丝稚气未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