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愤怒很容易让人头脑发热，叶倾冉也不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死死箍住蓝蛇的脖子，一脸阴沉。
    “叶小姐，你是不是想掐死我？”
    耳边传来蓝蛇忿忿的说话声，叶倾冉斜着眼看他的侧脸，这会儿他们正在一处荒凉的宫墙角落，一路上倒是也遇见过麻烦，不过蓝蛇的轻功出神入化，两人总是能及时躲过巡防的视线。
    “有人来了。”叶倾冉狭长的眼睛微眯，她眉心微拧，目光投向昏暗的另一处角落。
    蓝蛇的身形一顿，身后的叶倾冉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紧绷，就连周遭的空气也凝固了一般，散发着浓烈的寒意。
    叶倾冉的手紧了紧，莫非是宫中的御林军？
    蓝蛇皱着眉，脖子上的力道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死死盯住对面。
    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蓝蛇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很冷漠，随后他带着几分调侃轻飘飘的对叶倾冉说：“你这豆芽菜，看上去很单薄手劲还挺大？”
    叶倾冉这才松手，将两只手搭在蓝蛇肩上，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做什么？嘘！”
    蓝蛇抿着凉薄的唇线，面无表情的扫过另一头，他的双手收了一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就要接着赶路。
    叶倾冉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神色紧张，她问：“这会儿出去能行？要不再等等？那边有人。”
    “你怕什么？不过是老鼠罢了。”蓝蛇眼皮都没抬一下，运了轻功一个旋身便飞到了宫墙上。
    叶倾冉不免狐疑的回头望，角落另一边确实没人过来。可是她方才听见人的脚步声了，而且不止一个人。
    上元佳节，华灯初上。皇宫里烟火璀璨，只不过在阴暗无人的角落里，尚且存留着一些苟且的勾当。
    叶倾冉从没有想过原来聚香楼有一个暗道。
    她被蓝蛇带到一个不起眼的笔架店，里头的小厮立马迎过来，笑着对蓝蛇寒暄。直到他将眼神投向叶倾冉，这才吞吞吐吐的说：“这位是？”
    蓝蛇瞟过去淡淡的回答：“主子的人。”
    小厮愣了一下，笑容可掬的招呼她：“小姐，我叫文坚，若是以后遇见麻烦可以来此处。”
    叶倾冉迟疑的点着头，不满的看着蓝蛇，她跟了过去，问道：“赫连赦人呢？”
    蓝蛇的手握起一支上好的狼毫笔，细细摩挲着笔尖，头也不抬，他说：“叶小姐先去聚香楼候着吧。主子可能还要一会儿。”
    叶倾冉反应很大，她现在甚至怀疑蓝蛇在唬自己。
    文坚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他不解的看向一旁对着纸笔动手动脚的蓝蛇，心中有一团疑云。
    蓝蛇毫不在意他探究的眼神，摊开手无奈的耸了耸肩。
    叶倾冉沿着店内的秘密通道，果真进入了聚香楼。原来一楼底下还有一个房间，她刚踏入一步，面前便走近一个高大的身影。
    叶倾冉下意识的抬头，她仰起头看到了白隼。
    “叶小姐？”白隼周正的五官看起来很威严，语气里充满疑惑。
    他的视线落在叶倾冉身后，却不见有人跟来。他站在叶倾冉面前，整个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唯一的通道。
    叶倾冉尴尬一笑，她不好意思的说：“蓝蛇带我过来的。你带赫连……主子过来了吗？”
    白隼微微低头，浓密的眉毛打结，他沉稳的声音喃喃道：“我带主子过来？”
    “蓝蛇带我翻出皇宫看样子费了不少力，带赫连赦那样的大高个更累吧？”
    叶倾冉别过脸，脑子里开始想象赫连赦被白隼背着的模样，亦或是被白隼抱着……
    她没忍住，想到这个画面不由得觉得很滑稽，失声笑了出来。
    不料白隼依旧拧着眉，好像遇见了难题一般。他自言自语的说：“蓝蛇脑子糊涂了吧，主子哪里需要我带。”
    “你说什么？”叶倾冉没听清，但是隐约听到白隼提到了赫连赦。
    白隼迟钝的摇了摇头，他说：“叶小姐，你是和主子约好了吗？在下并没有收到通知。”
    说完白隼转过去，他侧过身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严肃，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冷意：“聚香楼的暗道除了我们几个贴身的暗卫，叶小姐是头一个进来的。”
    外人。
    叶倾冉没有说什么，她怎么感觉白隼的表现不太友善？这底下好像凉飕飕的，她的后背竖起汗毛。
    蓝蛇那个不靠谱的还留在笔架店。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白隼的脚步迈得很快，脚下生风。
    暗道里竟然还有升降梯。
    白隼先行进入，叶倾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升降梯的机械技术好像是在北狄那边兴起的，赫连赦竟然让人做出来了。
    白隼掰下巨大的铁齿轮，绳索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整个木板往上动了起来，叶倾冉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暗道的出口，竟然不是二楼雅舍。
    这是三楼？
    白隼神情凝重，声音顿了一下：“叶小姐，您去二楼等主子吧。”
    叶倾冉点头，她和白隼就待了一小会儿，如芒在背，一点儿也不舒坦。听白隼这样说，她拔腿就往楼下走。
    她沿着楼道往下看，今日的聚香楼冷冷清清的。
    叶倾冉刚要推开门，身侧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停下动作，好奇的回过头，一抬眸正好撞进赫连赦的那一双深潭凤眼里。
    “刚来？”赫连赦的面色如常，语气也淡淡的。只不过，他的眉头似乎不再像往常一般带着些许愁绪。
    叶倾冉回过神，收回手，她垂眸看了一眼鞋面，良久才挤出一个笑。
    赫连赦的漆黑瞳孔仿佛浩瀚星辰，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眼角带了几分笑意。
    “你。”
    “你。”
    叶倾冉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不自然的别开脸。
    赫连赦说：“你先说。”
    叶倾冉咬了一下唇，她摸了摸袖子，这才看见赫连赦腰间别着的流光玉，她的目光紧紧勾着那块玉，语气听不出情绪：“今晚……逛完街可以去一趟叶府吗？”
    赫连赦脸色微变，他的情绪瞬间被抹去，毫无痕迹。
    “可以。你有什么问题都去问青霜，她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叶府。”
    “好。你方才想说什么？”叶倾冉眯起眼笑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赫连赦的脸色似乎没有一开始好了。
    “没什么。”赫连赦转过身，头也没有回，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略微沙哑，“马车在门口，动作快点。”
    叶倾冉秀眉微蹙，他怎么口气那么差？自己什么时候惹他了？
    “要我请你过来吗？”赫连赦背对着她，抬手摸起流光玉的穗子，视线偏了偏。
    少年宽肩窄腰，一条赤红色的狐狸毛领逆着光照耀出绚丽的色彩。他的身形挺拔，如今不过十六七，介于青涩的男孩和男人之间。如果不看赫连赦的臭脸，光从背影看，叶倾冉会认为这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她撇了撇嘴，小跑跟上。自二楼下到一楼，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普通马车。
    赫连赦自顾自的在马夫放下的马凳上踩了一脚，长腿一抬便进了车厢。叶倾冉提起裙摆也上去了，这时车夫对她说了一句：“小姐，你们可是要去金池？今晚那里的花灯最亮哩！”
    叶倾冉皱了下眉，勉强维持微笑点了一下头。她掀开帘子弯下身，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赫连赦根本不看她，脸朝另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莫名其妙。
    “为什么不让蓝蛇他们驾车？这是普通的车夫。”叶倾冉手肘撑在扶把手上，半耷拉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
    赫连赦总算回过头，他面无表情的说：“不是你要求的？”
    “我？”叶倾冉坐直身体，压了一下眉头，“三皇子和我一起要是遇见危险该如何是好？我怎么可能提这种要求。”
    对面的男子敛眼不语，昏暗的灯光里隐约侧露出他完美的下颌线。
    叶倾冉不愿意再往下看，索性倚靠着车厢侧过去一点身子假寐。这马车颠簸了一路，叶倾冉感觉自己的屁股疼。她不适的蹙眉，缓缓睁开眼，一抬眸便看见赫连赦坚毅的轮廓线条。
    他半阖着眼，凌厉的眼神收了起来，剑一般的眉毛微皱着，那紧抿的薄唇，显示出他的不耐烦。
    叶倾冉移开视线，叹了口气，她问：“三皇子是金枝玉叶，坐不惯这样的马车吧！”
    “是谁在长吁短叹的我不说。”赫连赦凤眼狭长，清明的眸子置身于暗中就像是极其珍贵的夜明珠，他微微一侧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叶倾冉心虚的低下头，她挪了挪座位，恰巧外头的路口年久失修，有一个砖头那么大的石坑。夜晚路黑，车夫驾马疾驰，车轮被坑勾了一下，一整个车厢向前倾倒。
    叶倾冉离车厢口很近，她特意远离赫连赦。这一突如其来的遭遇她始料未及。整个人往前面摔过去，若是撞到尖锐的木头，会很痛的。
    她拼命想往后倒，奈何身体前扑过去了，眼看着就要撞在车厢门。她的手突然触碰到很热的肌肤。
    叶倾冉回过头，赫连赦半匍匐着身子，右臂撑在右窗上的扶手，他的左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然而，他脸色很差，那一对深潭的底部满是讥诮。
    “谢谢。”叶倾冉怔住，被他看的不好意思。
    赫连赦的手劲很大，不然就不会把她拉住了。可是手指的力道又很合适，叶倾冉没有被捏疼。
    “坐在门口，就是等着飞出去？”赫连赦沉声道，唇线紧绷，睨了叶倾冉一眼。
    没等叶倾冉说话，马车再一次倾倒。不过这一回，是车夫勒紧了缰绳，一只黑猫突然跳出来吓得他一激灵。
    “他娘的！什么畜生。”车夫冲着黑猫恶狠狠瞪了一眼。他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身后，那两位看起来身份显贵的客人并没有出声呵斥，他干净利落的调整了一下位置，再也不横冲直撞了。
    里头漆黑一片，灯盏滚落到木板上灭掉了。两具身体深拥在一起，叶倾冉整个纤细的腰身埋在赫连赦的怀抱中，她的鼻子发酸的疼，方才没留意，整个人撞到赫连赦身上。
    他的胸膛宽阔有力，差点没把叶倾冉鼻血给砸出来。太疼了，鼻子又酸又疼，眼睛也酸酸的，她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呻吟着，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像在撒娇一样。
    叶倾冉整个身子蜷缩，双手被赫连赦死死箍住，她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等她从香味中回过神，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叶倾冉浑身一僵，极为紧密的贴合，令她不自觉的全身发烫，她羞的不敢有所动作。
    在这个黑暗，封闭，只留下炙热喘息声的车厢内，所有狡辩和嘴硬都不能粉饰太平。
    叶倾冉清清楚楚一声不落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赫连赦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的气息却像一团焰火死死点燃着她的体温。
    他喘息的声音越来越粗。
    叶倾冉动了动手指，不经意的动作划到了他的锁骨。一时间两个人的身子都震了一下。
    叶倾冉感觉脸好烫，整个人像被扔进火炉烤了一圈，她低着嗓子问：“你不烫吗？汤婆子夹在中间。我被烫到了。”
    腿间被一块坚硬且灼热的东西顶着，叶倾冉感觉不适，她胡乱挪动着两条腿，灼热的异物感令她没由来的心慌。
    与此同时，她听到赫连赦沉闷的呻吟声。她抬起眼皮，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赫连赦，她带着怯生生的表情盯住他的眼睛，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压到你了？我们分开吧，好烫啊。汤婆子会伤到你的。”
    叶倾冉正打算抽开她被禁锢住的双手，却听见赫连赦沙哑的声线：“别动。”
    “让我再抱会儿。别走。”
    黑暗中，叶倾冉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明确感受到有一道赤裸裸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
    赫连赦鼻息的热气扑面而来，打到了她的耳朵上，痒痒的。叶倾冉软下了身子，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怀疑赫连赦的龙涎香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