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上下六十四口被屠震惊朝野。其中最唏嘘不已的当属褚太师，燕乐云当年文采飞扬，算是他的得意门生。新科状元和探花惨遭不测，百官人人自危，一时风声鹤唳。
    赫连政令刑部、大理寺以及上京衙门共同追查真相，动用了执金吾和禁军协助调查。所有官员将府上的守卫换了一轮，招了不少有真功夫的。
    在这紧张时刻，最为悠哉悠哉的要属前不久才得到一个上京内城三进院大宅的叶倾冉。她那日返回叶府简单化妆之后直奔聚香楼。苻荣果不其然已经在等着了。
    她将木雕交到苻荣手上，在他短暂的愣神之下，拿起房契和大门钥匙拔腿就跑。
    总之苻荣也真是个爽快的主，这几日连这边看都没看一眼，大概对这个大宅子毫不上心。
    今日乌云遮住天日，春季的柳絮随着远方传来的笛声在风中翩翩起舞，好像漫天的雪花纷纷落下。
    叶倾冉在叶府存在感极低，素雪楼里留下檀儿独自守着，叶夫人根本不会找她。叶将军近几日愁眉不展，似乎遇上难事，自然也没有心思放在她身上。至于叶承宥，很光荣地加入了追查燕家灭门案的一员。
    眼下四月初，月底的温度逐渐回升，不少花争奇斗艳，开得五彩缤纷。
    这院子里种满海棠，时不时冒出来几朵粉嫩的花蕊，枝头的喜鹊垂着头注视庭院中的人，小脑袋摇啊摇。
    叶倾冉一进院子，就看到燕徵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呆呆的仰着头，视线一动不动地望向墙顶的天空。
    不知多少日了，他一个字都没说过。
    叶倾冉杵在原地停留片刻，微弱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洒在燕徵小小瘦弱的身体上。他好像不会饿，每一次送过去的饭都原封不动，不过十日，脸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的可怕，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叶倾冉想着是否应该请几个伺候的人。可是小燕子目前这副样子，应该还沉浸在丧亲之痛中。
    更何况他还是亲眼看着自己亲人被人刺死。无论是眼睛看见的还是耳朵听见的，光是想象都令人感到绝望和窒息。
    叶倾冉退了回去，她这几日将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装修宅子上。
    住宅是要讲究风水方位的。
    比如说，在一家之中家主要居住在西北角，长子要住东面，长女要居东南。她自己一个人所居住的大宅子，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折腾。
    不过叶倾冉总是不由自主想到一件事：小燕子到底是燕家的第几个孩子？
    而且，凶手灭口之时必定确保没有漏网之鱼，斩草除根。燕家多少人口，怎么会独独漏掉一个小孩？
    莫非那些杀手很业余？
    燕家的事闹的满城风雨，不少人将此案与年前上京城出现的连环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燕大人一向为人清正，在朝廷上不怎么得罪人，很难让人想到他会有仇家。因此，有人推测这次的灭门惨案有可能是简单的谋财害命。
    叶倾冉在书房里画着宅子的改造图，突然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放下笔，缓缓抬起眼皮，燕徵右手扶在门框上，一双被悲伤浸透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泪珠，他干瘦的手指蜷曲在一起，被用力按压成青灰色。
    “饿了吗？”叶倾冉轻声道，“我去给你热饭。今日是糖醋小排、鸡蛋炒韭黄还有白菜豆腐。”
    她大步走出房间，双手搭着燕徵的肩，随后伸出一只手抓起他的手。
    叶倾冉揉了揉他的头发，牵起手便带着他往厨房走。
    叶倾冉每日都会去酒楼打包一些膳食，她问过小燕子想吃什么，可是小家伙一句话也不说，她只能按着自己的喜好先点餐，几日下来，她倒是发现了，小燕子喜欢吃肉，甜的口味，辣的不行。
    “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是不是很无聊？”叶倾冉询问道。她压根不在乎能不能收到回答，大概率就是没有回答的。
    无非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气氛实在太冷，况且小燕子看起来脸色阴沉，她只怕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变得孤僻怕人，更严重的是以后可能说不了话。
    “如果说姐姐带你出去，你愿意吗？”叶倾冉微微侧下头，对着燕徵笑了一下。
    谁知瘦小的手掌猛然一缩，浑身颤栗发抖，叶倾冉蹲下身抓起他瘦骨嶙峋的臂膀，双目温柔地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人到了厨房，叶倾冉生火加热饭菜。燕徵则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紧紧注视着手忙脚乱的叶倾冉。
    “真想找个厨子，还有家丁。这种七零八碎的东西真不是人干的。”叶倾冉嘟囔着，她倒是想，可惜没钱。
    在上京招伙计得去牙人那里找靠谱老实点的下人，在上京资质好点的丫鬟和仆人价钱都不低。她虽然这几个月日子过得还不错，可真要拿银子的话，她真没有。
    而且，叶倾冉在烟雾中望过去一眼，总感觉很在意。
    燕家最后一个人，他会知道什么秘密吗？
    朱雀那晚说的事情变得不好办了，她没多问，但是直觉告诉她，燕家的事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她在这里私藏个小孩子，谁都没有告诉。
    万一让外面的人进来，小燕子或许会因为应激变得痛苦。
    思量再三，叶倾冉还是否决了找人的计划。
    热气腾腾的饭菜出锅，叶倾冉太操之过急，手指刚碰上碗直接被烫到，她迅速将手指抓到耳垂，嘴里发出“嘶”的声音。
    燕徵不知何时走到她边上，他一脸平静地盯着叶倾冉，隔着白色的水汽，叶倾冉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怎么了？很饿吗？再等一会儿就好，现在太烫了。”叶倾冉揉捏自己的指头，打算再次尝试把碗端出来。
    燕徵一动不动，微微侧过头低垂下眼睑，他的嗓子带着几分嘶哑。叶倾冉听到一句无比冷漠的话。
    “帮我杀两个人，我给你钱。”
    叶倾冉一愣，不明所以地想要看清他的脸，却被不断升腾的雾气氤氲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