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笑声,有人回来了。
连日的奔波劳碌让姜满有些疲惫,她不知不觉靠在木柜前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姜满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她。
身侧的人起身离开了,姜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戚风的背影。另一侧,赫连赦瞪着她的脸,闷声不响。
门口的人提着不少野味回来,戚风让人去拾取木柴,他瞧了一眼天空,云层笼罩着月亮,明日可能会下雨。
戚风皱了皱眉头,他们一行人只能徒步前行,也没有雨具。春雨伴惊雷,若是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们要淋雨。
“小风,拿着。”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递过来两只野鸡。
戚风收下,他抓着野鸡的爪子,野鸡扇动翅膀,却被他一把勒死。
众人饿了一天,看到野味眼冒金光。柴火很快被烧得很旺,破旧的寺庙中有了一些人烟。
赫连赦拧着眉头,嫌弃地看着门口处,那边人乌泱泱一片。不一会儿,被火烤的肉香味飘了进来。
姜满嗅了一下,肚子开始咕咕叫。为什么她要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她这段时间到底都在做什么?
姜满回忆了一下,她分明可以在北狄过好日子,接着又去了南疆,路上碰见劫持她的人,也碰见了赫连赦。
然后,她就开始过苦日子了。
姜满深吸了一口气,去了安城她一定要联系上蓝蛇,让他把赫连赦带回去。
戚风带了只烤兔子还有烤鸡走了过来,肉被插在粗长的树枝上,被烤的油滋啦啦响。姜满看过来,只见戚风朝她伸出手,肉香扑鼻。
“吃点。”戚风言简意赅。
姜满伸手去接,笑着说,“多谢。”
她思索了一下,把烤鸡递给赫连赦,谁知赫连赦不配合,生气地转过头去不看她。
姜满目光流转,察觉到戚风探究的目光,她缓缓转过头,无奈的笑了笑,“我阿兄有点任性。”
戚风目光沉沉,瞟了一眼闷着气不说话的赫连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姜满问他,“我们要几日才能到安城?”
戚风道,“大约四五日脚程。”
姜满震惊,挑了个眉道,“竟有这么远吗?”
她还以为三日便能到。
戚风微微摇了摇头,他转过身望了一眼破破烂烂的门窗外,说道,“这天气可能要下雨,我们只能选择在晴天出发。”
“下雨?”姜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只能看见几片乌云,“你说明天要下雨吗?”
戚风点头称是。
姜满勾起唇,这小子还会看天象。
手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姜满回过神,赫连赦从她手里抢走了烤鸡。她瞪大了双眼,烤兔子和烤鸡她更爱烤鸡啊。
“你吃兔子。”姜满作势就要抢回来。
赫连赦一个背身,将烤鸡送到嘴边,大口吃了起来。
难吃。
他满脸黑线,没有任何调料,只能吃到肉的味道。
姜满看着他僵直的背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折起来的帕子。
姜满打开帕子,里面赫然出现一抔粗盐。
戚风看着姜满手里的盐,不敢置信。
“你这是哪里弄来的?”
他满脸惊讶,如今盐价疯涨,官府的官盐调转不灵,民间走私贩盐,明目张胆地要价。
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盐?
这方帕里的粗盐够普通人家半年所需。
姜满不知戚风心中所想,这盐是她灵机一动放在身上的。
有时候风餐露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里,烤肉太寡淡,加点盐才有滋味。
她淡淡说道,“以备不时之需。”
赫连赦闻声,转过头时看到了姜满手中的盐,他深吸一口气,责怪道,“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烤鸡的肉汁鲜美,可是干吃实在是吃不下去。他盘着腿离姜满有两步远,支棱起身子,挪动大腿往她身前靠。
赫连赦随意抓了一把粗盐,撒在了还冒着热气的烤鸡上。
姜满如法炮制,把盐撒到烤兔子肉上,她咬下一块嫩肉吧唧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吃。
戚风眼底闪过诧异。这两个人撒盐下手也太重了。
寻常人家一个月的用量被他们随意嚯嚯完了。
姜满咬着兔子肉,抬眼发现戚风眼里的惊色。她放慢咀嚼的速度 ,余光瞥见赫连赦吃的很香。
“怎么了?你要不?加点盐才有滋味。”姜满把帕子简单折好,递到戚风面前。
戚风双眼一眯,将帕子收了起来,他顶着姜满不解的目光,语气沉重,“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陌生,带着几分审问意味。
赫连赦猛然惊觉,他眸色一深直勾勾盯着戚风紧绷的脸。
姜满大脑卡壳,她是做了什么,让戚风察觉到不对?
盐?
她嗫嚅着嘴角,肉香溢出舌尖,缓了缓道,“我和阿兄长在商贾之家,家中遭祸,我们还身染重病,这才流落至此。”
戚风的脸色稍稍变好,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真是富人。
可这盐……
戚风面色凝重,告诫道,“阿满,在我们这里,盐比黄金还珍贵。你们身上带着的粗盐是官盐吗?”
姜满眉头一挑,她的盐是凌云关带来的啊。她也不知道是官盐还是私盐。
“这个有什么讲究吗?”
见她迟疑不定的样子,戚风面色微沉,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官府和盐商勾结,百姓买不到盐。”
姜满嘴角微抽,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百姓生活离不开的盐,这些人也敢动手脚?
赫连赦则是反驳道,“不可能。”
戚风微微眯眼,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们不是本地人?”
姜满追问,“官府的官盐不是朝廷管控的吗?”
戚风冷笑,勾起唇角道,“官府巧立名目,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赫连赦沉着脸,问道,“官盐才值多少钱?能比金子贵?”
姜满也觉得荒谬。
戚风有些怀疑地扫过赫连赦的脸,他说,“你们不知道?金国占了我们的两个盐场。”
姜满微愣,金国?
她许久没听过金国的消息了。上一回还是在上京,金国使者不怀好意,在皇宫中使坏。
金国占了盐场?
金国凭什么?
姜满带着狐疑的视线投向赫连赦。赫连赦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想要反驳,可他确实不了解这里。比如凌云关,苻沉活脱脱一个土皇帝,若是说他自立为王也不为过。
姜满同样很是不解,按理说大楚压根不用搭理金国。
金国一个弹丸之地,能出什么幺蛾子?割地是弱者所行之事,大楚国力强盛,即便边境战事不断,也犯不着对一个小国低头吧。
戚风见他二人反应,更加印证了心中猜想。
这两个人身份有疑。
“金国占了盐场,他们借此抬价,官府非但不稳住盐价,反而勾结盐商哄抬价格。百姓买不起官盐,便买沿海的私盐。可动了官府的生意,他们怎么可能不管?凡是贩卖私盐或者买私盐的人都会被官府重罚关进大牢。”
戚风的语气里包含着恨意。
姜满眉头微挑,这,似乎不把百姓当人啊。
赫连赦显然一脸愤懑,他低着嗓子道,“那你们不去报官?”
戚风听他的话,突然笑出声,他连连摇头,目光怪异地盯着赫连赦瞧,他问,“报谁?向谁报?”
台下何人状告本官?
“既如此,百姓岂不是没有盐吃?”姜满问出心中所想。
戚风点头,“舍不得,买不到。”
盐价比金子贵,寻常百姓怎么会去买呢?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家中有地的农户填饱肚子都难,没钱吃也便凑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