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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徐平幽幽一叹。“我又何尝愿在这污淖中沉沦挣扎?
命运之缰,早已将我脖颈勒死,使我不得挣脱。
放下手中屠刀,我北境就会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握紧此刀,我会逐渐变成权力腐蚀下的恶鬼。自由与情爱,与咱们这些人而言,何其奢侈。
深秋残叶,其欲静而风不止,只能随那凛冽寒风,飘向未知的渊薮,无力自主。
咱们这些人困在皇权与命运交织的天罗地网之内,每一步前行,都踏在无奈与悲怆之上。
武玉宁,不管我还是宇文萧,甚至是你的父皇,亦或是隆圣帝……
行事狠辣决绝,乃是本心?实则大势滔滔,若逆流而动,必被碾为齑粉。
天地之大,小小棋子,所谓的自主,不过是在既定的棋路中,做着看似挣扎的蠕动罢了。”
话到此处,徐平转过头,看着武玉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但瞬间又被冷漠所取代,“感情?或许曾经有过,但在杀戮与仇恨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是宇文萧影响你,还是你会影响他?无人可知,也无人能推断。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能与之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徐某愿成人之美……
奈何,徐某不敢赌,也不能赌。倘若有一天,宇文萧的刀落在我头上,我靖北王府的数千口人命又有谁来挽救……”
徐平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刺进武玉宁的内心。她只觉得一阵剧痛,像是心被撕裂开来,痛苦随之蔓延至全身,让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仿佛失去支撑,几乎要从枯树旁栽倒下来。
见状,徐平伸手扶稳了她,但那冰冷的触感却让武玉宁感到一阵厌恶,她用力挣脱对方的手,声嘶力竭的哭喊。“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帮他?
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武玉宁死死瞪着徐平,眼中燃烧的怒火像是要将之当场吞噬。
听闻此言,徐平叹了口气。“告诉你这些是为何?
因为徐某也是人,不是石头,不是断人情缘,肆意杀戮的屠夫。
你……该上路了……”言罢,徐平将碧城刀擦拭干净,眼中没有了先前的犹豫。
山谷中弥漫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像是两人身处一个与世隔绝之处,唯有彼此的对峙如此清晰而残酷。
武玉宁能感觉到自己手心全是汗水,那汗水浸湿了裙袍,她几乎要抓不住那唯一的依靠。她惊恐地看着对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要杀我?”
徐平抬手将刀刃用袖袍擦亮,刀身在微弱的晨曦下闪烁着寒光。
武玉宁感到一阵绝望,寒冷从心底蔓延至全身。“所以你也只是在利用萧?真是讽刺啊!我道是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是个刽子手罢了。
既是如此,你与我父皇又有何区别?”
“没有区别!”徐平微微摇头,一步一步朝着对方靠近。
“所以我死了,好让萧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为你冲锋陷阵?为你的野心而挣扎一生?
原来追求幸福与情爱本就是一种虚妄的奢侈……”武玉宁的哭声在山谷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哭声仿佛能穿透山谷,传向远方,似乎又被这谷中浓雾死死困住,只能在此狭小的空间内不断盘旋。
徐平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忍,但手中的碧城刀却没有丝毫动摇。“在这权力的游戏中,没有谁是无辜的。
身为皇室成员,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成为棋子。
而我,一步一步,就是要摆脱这沦为棋子的命运。”
徐平的脚步声敲打着武玉宁的内心,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那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如同闻到了腐臭的尸体,恶心感涌上心头。
“既然他选择了投靠你,希望你能善待他……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武玉宁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也是仇恨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来啊!杀了我!!!”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像是从遥远的天际奔腾而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徐平转头望去,只见大量内卫朝着他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身影逐渐清晰,喊杀声惊天动地。“时机已到………玉宁公主,请上路……”
就在碧城刀即将穿过武玉宁胸膛之时,徐平却双目缓缓闭上,终是将之收回刀鞘。“呼……”
武玉宁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差点神志不清,她不明白徐平为何放过自己,不明白徐平为何突然又有了转变。“你……”
徐平嘴角一撇,脸上肌肉微微颤抖,内心似有天人交战。
武玉宁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疑惑,她嘴唇嗫嚅着,却因过度紧张而未能发出声音。
见此情形,徐平一言不发,当即翻身上马,迎向汹涌而来的追兵。“武玉宁,希望我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刹那间,喊杀四起,在山谷中回荡。
徐平挥舞长刀,每一击都带着决绝,他的身影在敌阵中穿梭,血花不时在他身旁溅起。
武玉宁瘫倒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这场惨烈厮杀,脑海中一片空白,只余心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
大半个时辰的激战,山谷中弥漫的雾气被鲜血与汗水浸染,阳光艰难穿透云层,洒在这片修罗场上。
就在此时,安宁霜和宇文萧赶到。
宇文萧浑身浴血,伤口遍布却不减其英武之气,他远远瞧见武玉宁瘫坐于地,心急如焚,纵马疾驰而来。
“玉宁!”宇文萧飞身下马,将武玉宁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后怕。
武玉宁抬眼,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宇文萧,泪水夺眶而出。“萧,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宇文萧紧紧握着她的双肩,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你可有受伤?这些内卫有没有对你不利?”
武玉宁拼命摇头,泣不成声。
随着安宁霜加入战局,剑如游龙,所到之处内卫纷纷倒下。她的眼神清冷,透着一股不解。
徐平见宇文萧赶来,心中自然是五味杂陈。“别特么再抱了,先解决眼前困境!”
“世子息怒!”宇文萧将武玉宁护在身后,长刀出鞘,与徐平并肩作战。
三人背靠背,呈三角之势,应对着潮水般涌来的内卫。
宇文萧怒目圆睁,长刀在手中舞,砍杀着围剿而来的内卫。其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却因内卫人多势众,砍倒一人,又有两人补上。“杀!”
他怒吼着,声震山谷,可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多,鲜血渗过衣衫。
徐平持碧城刀左挡右突,招式凌厉。但内卫配合默契,长枪短刀相互呼应,也令他险象环生。
安宁霜剑法虽精妙,可内卫如潮水般无穷无尽。白色的衣衫已被对方鲜血染红,发丝狂舞,剑随身动,每一刺都能带走对方的生机。
三人背靠背,而内卫的包围圈却是越缩越小。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这场苦战似无尽头,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杀!!!”就在众人即将陷入苦战之际,远处袭来大队白甲铁骑,马蹄声声,震得谷内群鸟齐飞。
“是皇兄的白玉骁骑卫!!!”武玉宁大喜过望,当场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