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流血不止的茂木遥史意兴阑珊的走在地下暗道中。
被人意外打断计划的事实令他兴致缺缺,偏偏插手进来的那人还并非是完完全全的无关人员,他暂时还需卖几分薄面,没办法直截了当的掀翻桌子。
可当他回忆起那名通透纯澈的黑发少年在五分钟前眸如深渊一般杀意凛然的美丽身姿时,又觉得那白衣染血的过程是如此的蛊惑人心。
——以至于哪怕是在游戏最高潮时被人冒昧打扰扫了兴,他也依旧认定今夜的经历无比闪烁动人。
悠然浪漫的男人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种种伤痛所席卷的痛楚,七拐八拐在阴影笼罩之处,轻车熟路的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明明这片构造复杂地下区域的地图也只不过是在三天之前才发到他的手中。
男人一边不停回忆着少年抬手刺向自己心脏位置时的果决模样,一边不由自主轻哼起童谣般的轻快旋律。
走动间,他的指尖摸上脸颊边缘。只几秒钟的功夫,一张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的另一只手推开了面前的密门。
监控室里高悬的白炽灯明亮到晃眼,在推门而入的年轻男人脸上彻底泼上了一层光晕。
极细的眉,上挑拉长的眼,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视线,神秘优雅又涌动着危险的气场。
正是策划了这出“神明堕狱疯狂计划”的伊泽渊。
啊,他本人其实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自己起的新名字——不落不落。
从一开始,那位上个周在米国被黑手党狙击追杀的茂木遥史侦探就没有来到这座黄昏别馆。
就像那个身上处处都是疑点的黑衣执事梅泽弦,也只不过是个用来专门吸引火力、彻头彻尾的虚构身份罢了。
梅泽弦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黑衣组织的外围成员,而且属于有潜力被看好的那一批。虽然跟伊泽渊相比不了,但也不是会拖后腿的那种废物。
所以伊泽渊将坐在监视器后的任务交给了他。
而现在,黑衣短发执事打扮的青年朝面前的男人低下头颅,露出臣服的姿态,主动起身让开了监控室内唯一的座椅。
这次组织任务的执行者是伊泽渊。最初接触大上祝善与千间降代,说服他们同意自己加入找寻宝藏计划的,也是顶着梅泽弦壳子的伊泽渊。
就连在别墅前厅通过扩音器放出的那段被椎名仁太评价为“指定有点大病”的游戏宣言,也是伊泽渊带着变声器亲自提前录制的。
所以现在监视器屏幕上唯一正在放大观看的,当然也是伊泽渊早就嘱托好的——属于椎名仁太所在房间的监控画面。
经此一役,梅泽弦对眼前的这位“失格侦探毒唯”有了非常深刻的认知。
……有这么一位还不如黑粉的毒粉头子,还真让人忍不住替那名少年默哀。
伊泽渊拽掉原本隐藏在易容面具下的变声器。再次看见画面里的黑发少年令他心情好转,但很快他又面露遗憾。
“好可惜,本来能亲眼见证到一件无上艺术品的诞世来着……啊,好讨厌啊,又要我努力按捺着心思等多久啊——”
梅泽弦心说你见证什么,拿命见证?
刚才要不是那长角的小姑娘推门进来的及时,那被你逼疯的少年侦探就要直接让你长个心眼了!
可伊泽渊明显不在乎这些。
早在三天前得知这次的受邀嘉宾中有着椎名仁太以及他那位幼驯染的时候,今夜的疯狂计划就已然被雕琢出了雏形。
他本就是故意套了个侦探的身份去接近黑发少年,唯有近距离的观赏才能满足他心中那股沸腾不休的迫切欲望。
他绝对不愿意错过神明堕落时那一刹那间的摄人心魄。
而若是那些污染圣光的猩红鲜血是来自己身,那就更是再妙不过的绝佳体验。
伊泽渊舔了舔唇,眼中光芒愈发痴迷幽深,兴奋到一对瞳孔战栗不止。
“不过,这样也好。”
他紧盯着监视画面中已经和白马探等人会合了的靡艳少年,扬起嘴角,轻柔至极又彬彬有礼般的自语低喃。
“慢慢欣赏这一过程,其实也是种不错的赏玩方式。”
黑衣执事不得不提醒这个疯子。
“不落不落先生,鉴于您让我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椎名仁太他们这一行人身上,剩下的那两位侦探已经成功摸到地下密道的出口了。”
伊泽渊从善如流的回忆了一下。
哦,是枪田郁美和深津今日。
“他们啊……不重要。”伊泽渊随手在身上掏了掏,竟然摸出来一个有着红色按键的控制器,“反正任务可以宣告结束了。”
梅泽弦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以后实在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都绿了两秒钟。
“您——就把炸弹控制器一直揣在怀里?”
见了鬼的!那你还理直气壮没事人似的在密道里面跟人家三番两次的干仗?!?
你他妈就不怕自己在动手期间一不小心误触,然后头顶安装着的十几个炸弹全部轰隆一响,直接所有人就地掩埋???
这疯狗东西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梅泽弦正想着,就看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人抬高大拇指,十分轻快的按下了控制器上那唯一的爆炸启动按钮。
“?!!!”
——地动山摇。
梅泽弦余光瞥见四周颤抖起来的天花板和墙壁,就那么保持着张开嘴伸出手的姿势,嘴角抽搐着僵住了。
“那什么,”好半天,黑衣执事才麻木的收回手道,“不落不落先生,我们还没出去呢。”
伊泽渊忽然漠然瞥他:“以你的能力只做个外围成员就挺合适的。”
梅泽弦:“?”
伊泽渊却不想跟他解释,只留给他一个冰冷无情的后脑勺。
炸弹爆炸引发了地下一系列令人心惊胆战的动荡,但对此早有预料的某些人却不为所动,态度很是平静。
白马探给予这场爆炸的在意都赶不上他对幼驯染伤势情况关注力度的一半。
“白马你别再揪着我看了。”
椎名仁太无奈伸出右手搀扶着毫无自觉的某人:“我只是看着惨,可事实上你才是那个受伤更严重的家伙啊。”
他手臂上都是自己下手的利器伤,动手的时候主打一个干脆利落。考虑到养伤期间的不便利,割的还并非是惯用手。
但白马探腰侧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枪伤,即便做了紧急处理也还是没能完全止住血,必须得尽快赶往医院才行。
“你别动。”
白马探抬眼看他,眼神略带警告。
“那能一样吗?我当侦探的时候什么糟糕事情没遇到过,但你什么时候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以椎名仁太从小到大怕疼那死样儿,除了他家爸妈,哪还肯让外人伤成过这样?
“这也不算是外人伤的吧……”椎名仁太嘀嘀咕咕。
都是他自己割的。
白马探气笑了,用指头使劲戳上黑发少年额头:“是啊,你不提我还差点就忘了,这可是我们椎名大英雄奖赏给自己的英勇徽章呢!”
椎名仁太左手被他扒拉着,右手正扶着他,只能任由脑袋瓜子往旁边仰,脖子自动回弹回正以后又被戳歪,反复进行了三四次不倒翁运动。
这期间还不忘晕乎乎的反驳:“我那不是、没办法——总不能、唔疼,总不能牵连阵平哥他们嘛……”
“要牵连我的时候你怎么那么豪气冲天?”
“白马你玉树临风贵气逼人英俊潇洒芝兰玉树,跟他们不一样嘛……”
周围轰隆声如同闷雷阵阵,这俩人旁若无人似的交谈令黑羽快斗忍不住半月眼,心中升起了几分对白马探这副模样的新奇。
眼看这二人暂时是没心思搭理别人了,于是“毛利小五郎”便摸着下巴主动承担起安慰其他人的职责。
“不用担心,这里大概率是不会被爆炸牵连的。”
黑羽快斗一脸成竹在胸的微笑,游刃有余的将那位毛利侦探在得意洋洋时的气质精准拿捏。
“你们看,周围的振动幅度在逐渐变小,这说明外头的爆炸余波已经快要消散了——地下这片区域的构造明显还很坚挺嘛!”
江户川柯南同样看出了这点,也正是因此而感到有些不解:“这种程度的震动,恐怕就连别墅本身的构架也没有遭遇严重损害吧?引爆炸弹的人有什么目的?”
白马探口头好好挤兑教训了一番幼驯染,此时偏头朝他们解释:
“安装在承重柱等重要位置的炸弹都已经被提前拆除转移了,现在爆炸的这几枚,危害性还在可控范围内。”
毛利兰听出这里面有圈圈绕绕后稍微放下了心:“欸?白马君说提前拆除……?”
她旁边的石原亚纪也惊讶的看向茶金发少年。
椎名仁太终于腾出手来揉揉自己红了一小块的额头,加入解释的队伍。
“是白马和今日君拆的啦。千间降代带着人外出查探木桥情况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去确认了一下之前感觉存在异样的地方……结果发现了十几个隐藏起来的遥控炸弹。”
“我和枪田小姐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白马和今日君两个人效率有限,就没来得及拆完,只把威胁性最高的七八个给拆干净了。”
江户川柯南想起自己从洗手间出来以后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没看见这几个侦探的影子,现如今恍然大悟。
同样掌握了拆弹技能却被孤立的小侦探磨牙道:“让你不叫我!”
喊上他一起说不定就可以把全部炸弹都拆完了啊!!
椎名仁太哽住,低头朝他无辜的眨巴眼睛。
他怎么好承认自己当初净忙着考虑伊泽渊的事,一时间给柯南忘记了……
白马探看出他企图萌混过关的想法,便拉起幼驯染的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我们掉下来已经有四小时三十二分十五秒了,估计枪田小姐和今日君已经找到了离开地下的出口,很快就能回来接我们。”
毛利兰等人果然被新的话题吸引,只有江户川柯南忿忿不平的瞪了一眼这对站位贴得贼近的幼驯染。
为了转移话题竟然还特意做出大幅度动作去看椎名的腕表,别以为他不记得白马探是有属于自己的精密怀表的!
不就是不想让我继续质问你的竹马嘛!未免也太刻意了吧!
柯南郁闷的想,我和兰还有园子也是幼驯染啊,也没像你们这样……好吧,有时候园子那个八婆叨叨赖赖的时候,兰确实也会立刻维护我。
这么一想,江户川柯南瞬间心情通畅。
椎名仁太在旁看着几位熟识终于在脱离了一直笼罩在头顶的危机后,重新展露出各自原本的自得风采,于是唇边便也跟着轻轻带起了几分弧度。
随后又因为左臂伤口间时刻翻涌不休的剧烈疼痛而忍不住悄悄蹙起眉头。
这一夜的经过当然还有许多零碎的细节没有公布,有一部分他甚至连白马探也没有告诉。
就比如他早就察觉到茂木遥史的异常,在发现炸弹时更是猜出对方是来这里进行那个组织的任务。
又比如他曾经私下里找白马探商量过,表明这一行很有可能因为他的缘故,导致白马探身陷危险之中。
再比如……在毛利兰误闯进来之前,他也的的确确正准备杀掉伊泽渊,一了百了。
身边人会受到波及是椎名仁太的意料之中,但当某些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一时怒极难以自持。
如果不是不想吓到毛利兰这单纯良善的好姑娘,伊泽渊那个混蛋绝对不会找到任何逃脱的可能。
按照当时匕首触感的反馈,还没来得及刺中那人的心脏。可惜,下次就难有这种机会了。
椎名仁太冷静的复盘。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是块什么料子,而今晚的经历无疑又佐证了这一点。
这很危险,无论是对谁而言。
况且,四十年前那个组织就能在拍卖会上拿出令人神智错乱、疑似带有思想诱导效果的不明香烟……
那么四十年后的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