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漠然注视着一切。
那双眼睛漂亮却毫无神采,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雕塑,坏死在了这毫无生机的玻璃鱼缸中。
所有研究员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第二阶段的实验,副手更是抽空出去跟博士的助手汇报了一下这绝无仅有的“阶段性胜利”!
当他满面红光地走回来的时候,他总觉得浴缸中的人鱼似乎与平日不同。
可是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但很快,他便将打量的目光从那毫无反应的躯体上挪了开去。
尽管,年少初见“她”时,他整个人疯魔一般地迷恋她的一切,但时至今日,还是现实社会中的那虚无缥缈的“名利”二字更令他沉醉!
人鱼“少女”的目光在他移开视线后,缓缓地动了动。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了另一个方法……
在这苍白死寂的牢笼中,她早已绝望。
她无数次想要死去,可就算不吃不喝,那些人也有办法让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这些年,无数次的“实验”令她早已变得麻木。
可水波中荡开的,只有人鱼能感知到的波动,却好似在一次次地证明着,她并非又一次在做着绝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视线极为缓慢的扫过下方的人群,看着他们因为那些被“制造出来的东西”而满脸的亢奋,少女虚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奇怪,波动消失了。”祁煜抱着我却突然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周围。
随着我们一起涌入的海水,和祁煜四处搞破坏而随之涌入的海洋生物。
这大概是从建立以来,实验基地头一次被海洋生物入侵吧!
除了实验室里的一群狂热分子外,实验基地的其他部门早已乱作了一团!
自打博士开始削减支出后,除了实验室的资金一直被保证以外,留在基地内的人手就在逐年被削。
此刻原本还想要研究海洋生物突然聚集的研究所,也紧急召回了外出人员!
因为海洋生物的大举入侵,无数的海水随之涌入!
这些海水是它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可对人类来说却是致命的!
我和祁煜一路上碰到的武装人员,甚至来不及向我们进攻,便在海水涌入的那一刻直接便被海压碾碎成渣!
那画面犹如海底深处绽放的血之花!带着罪恶与腐朽的恶臭……
尽管我也算是见过无数血腥场面的猎人了,可这样的画面依旧令我感到不适。
心底甚至对于这些人的惨死而感到些许的不安,但他们终究是敌人,所以我很快调整了心态!
祁煜周身一直环绕着各种海洋生物,就像是在护卫他的眷属一般。
我甚至没看到他做出什么指挥,但不管是海水还是海洋生物,都在护佑着他……
“应该是这个方向才对,为什么突然没有反应了呢?”
祁煜似乎做了些什么,但是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可是他好像失去了那个呼唤他的目标。
“该不会是……”我心中涌起了一个不太好的设想。
但在这样的实验室里,实验体会突然安静的可能性,除了被注射药物陷入昏迷,大概率就是死亡了吧?
祁煜听懂了我的言下之意,思索了一会后摇了摇头。
“不会,她还活着,但是却突然断了联系……”
他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前行了起来。
我默了默,大概也懂了她的用意。
她是怕牵连我们吧?
被关了这么久,她对人类的手段大概是从心底感到厌恶与畏惧吧?
之前会那样放出波动,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人会发现自己,又在渴望着救赎。
可真的有一天得到了回应,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呢?
先是无法相信,接着呢?是激动有同伴回应自己,还是惧怕牵连他们变成自己这样呢?
利莫里亚人的想法还真是好猜……
看着明显有些焦急的祁煜,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祁煜,别担心!人鱼那么稀有,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的!”
祁煜点了点头,但是目光中担忧的神情却并没有减少,因为除了同伴的感觉,这里还给他一种犹如淤泥糊上皮肤般令人厌恶的感受。
此时此刻,不管是他还是我,谁都没有注意,海洋正在此时悄然产生着变化。
海浪如同呼吸,在一进一退间于岸边留下清晰痕迹。
在海底的最深处,幽蓝的光点明明灭灭的扩散而出,却与缠绕在祁煜周边的海洋生物们产生着微弱的联系。
借由着那些海洋生物的影响,祁煜的鱼尾上,不知何时也带上了那点点莹蓝!
在我们迅速行进的身后,犹如溪畔骤然被惊起的萤火虫般,留下星星点点飞舞过的痕迹!
此时此刻,海洋中的一切,正在以祁煜的意志而行动着,越来越多汇聚过来的海洋生物,令我都感到诧异。
祁煜却好似并未觉得有丝毫的不妥,可此时并没有其他记忆的他,干净纯粹的更像一轮海底初升的太阳,无形地将一切串联而起。
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想法,反而越容易实现。
思考得太多,反而更容易放弃!
人如是,似乎鱼也如是。
我们两人就这么看似偶然,无形中却好似被丝线牵引般,来到了这处仿造利莫里亚遗迹风格建造的实验基地。
直到我们终于冲进了核心区域,我和祁煜都开始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束缚在了原地!
老实讲,我是做过一些心理建设的,但……
眼前所见的一切,依旧突破了我的认知。
而祁煜,此刻纯粹无比的祁煜,我不知道他看到这些时,带给他的冲击与震撼究竟有多大……
我只看到了他颤抖的瞳仁,不敢置信的神情,甚至因为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我最终收回了视线,即便如此,腹中翻涌的感觉依旧让我几欲作呕!
可祁煜的目光却并没有收回来,他甚至看得很仔细,就好像只要他看得足够认真,就能勘破梦境的假象一般。
但,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他环住我腰的手缓缓收紧,我被他抱得有些痛,却没有作声。
伸出手去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可他却固执地要将实验室中陈列的一切映入眼中,刻进心底。
我的头抵在他的肩上,过了好久,才听到他囫囵的声音。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