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咋说开发票就对了,能不能的报的看以后,但咱们得准备充分了才行,别能报销了,咱们手里头一点报销的凭据都没有。”
出了学校门就有自行车修理棚,里头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爷。看几人推着三轮儿过来,也没啥反应,顾客见的多了,早就没有了服务的热情。
“大爷,您给检修一下,看看这车有没有问题。”
“是学校后头丢着的那辆吧!”
“哦?您知道这辆车?”
“那可不怎么的,以前学生少的时候,食堂都是用这车推粮食蔬菜的。后来人多了,条件也好了,就开始用卡车了,这车估计放了能有三四年没用过了。”
“时间应该差不多,这车链子都锈蚀了。”
“小意思,弄点儿废机油上去抹一下就成。”
大爷伸出黑乎乎的手,从上到下检修了一番后,除了车子整体老化带来的不良后果,问题还真的不多。就是这年头儿的橡胶质量一般,年久失修的轮胎已经满是裂纹,打气进去,还能听到呲呲的漏气声,显然是用不了了。
“不行了不行了,这玩意儿哪有打满的时候,我都快把自己这口气给打进去了。”
“程重你不行啊!给我让开,我来给你表演一下水池子里头一个管子进水,一个管子出水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林里接过打气筒,左脚踩在下头的固定脚蹬子上头,双手抓着手柄,弓着腰,双臂就开始了剧烈的往复运动。
黑黝黝满是机油的杆子在太阳下闪烁着黑乎乎的光芒,用作缓冲功能,套在杆子上头镀铬后闪亮的弹簧被不停压缩,等因为形变开始升温后,满是裂纹还漏气的轮胎终于鼓胀了起来。
“加油加油加油。”
看林里这么给力,其他三人在原地变成了啦啦队,加起油来不比后世那些个露着大长腿的波霸妹子差。
只有站在一旁给自己点了根大炮的修车师傅一阵无语。大学生就这素质?关键这还是男的啊!
“换人换人,不行了。”
剧烈的运动让林里出了满身的汗,尤其是露在外面的脸部和脖子,火辣辣水汪汪的,带着盐分的汗水扎的脖子疼。
看到这么打轮胎有效果,文平接过打气筒一顿输出,但鼓胀起来的轮胎竟然有了变瘪的趋势,他的爆发力不行,频率也低。
接下来是光华,转了一圈儿后又回到了程重手里。这小子有了经验和对比,自然想好好儿表现一番。快速的往复运动的确有了效果,但还没等四人高兴,轮胎着地的那一块儿外侧就猛地裂开一道口子,砰的一声响。炸胎了。
“呸!he~~呸~~”
“大爷啊!你这边儿地上的土怎么还咸了吧唧的,盐碱地怎么的?”
“那块儿经常有人打气,不是汗滴禾下土嘛!咸点儿正常。”
“呕~~呸~~”
听到大爷的解释,几人差点儿吐了。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其他人才发现自己真的往地上掉汗珠了。
“你说说你们,让你们换胎换胎不信我,总觉得我是在为了增加营业额给你们瞎推销,殊不知我在这里修车二十年了,这年头儿见多识广,什么轮胎是好的,什么轮胎报废了,看一眼就知道,上手都不需要。”
“大爷,不是我们不想换,而是您的价钱也太高了。三条外胎加三条内胎,半拉自行车都给花出去了。”
“哎呀后生,这能拉一千斤的三轮车,和二八大杠能是一个重量级别的吗?你看看车圈这个宽度,足足是二八大杠的一倍啊!和驴车的轮毂都有的一拼了。
这么粗的轮毂,说明它载重能力强,配套的粗轮胎用料多,抗压能力也强,费用高点儿那不是正常嘛!再说了,这是公家的车,换胎维修什么的,不是能报销嘛!你们还抠搜个什么劲儿啊!”
“大爷,话是这么个话,但是我们是学生,报销不报销的不知道啊!我们就是临时推出来拉带点儿东西,用不了多少次。”
“拉什么?谁给你们的车?”
听林里他们七嘴八舌把里头的事儿讲了一下,修车老板有了些明悟。
“既然是贾老师交代你们用的,那就放心的换。他这人我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修车的钱肯定给你们报销。要是报销不了啊!你们就来找我,到时候我给你们退钱。”
人家修车的师傅都这么说了,林里他们哪里还会阻拦。这大爷和贾小子好像认识似的。不过也对,门口的修车摊儿,两人工作地点都可以填一样的了,不认识才奇怪。
大爷修车年份够久,双手都已经染成了废机油废黄油的黑色。但人家技术纯熟,一个简单的换胎更换而已,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
这下只是正常速度打了几十下后,轮胎就到达了合适的胎压。程重骑上去歪歪扭扭的在修车棚前头转了一圈儿,满脸喜色。骑起来和刚才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程重这小子够开放的。”
“怎么了?”
“你等他抬腿的时候看,看看看~~”
在光华的一番指点下,林里终于看到了亮点。光华的眼神儿差就算了,文平的竟然也差。那可不是开放,那是刚才用打气筒打气的时候衣服蹭到满是润滑油的杆子了。
低头看了下三人的裤子,腰带紧一点儿也是有好处的,裤子不容易往下掉,裤裆那一块儿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布料积蓄,破抹布似的弄上废机油。
“别看啦!他就是裤子弄脏了而已,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哎呀!别管咋样,都够他出糗的了。”
见三人面带微笑朝自己笑,还以为是眼馋自己骑车的技术呢!小风一吹,兴致就上来了。程重章口就来。
“看我牛逼不?”
“额~~不看~~”
“我擦!尼玛~~你们三个别跑。”
程重的理解能力很强,骑着三轮儿就往三人这里冲,但三人脚步灵活,比三轮儿转的快,没绕一会儿,竟然都坐到了车斗上。这下报复停了不说,还成了人力三轮儿的动力来源,憋火儿着呢!站起来摇着屁股的对着他们蹬,一看这小子就没憋好屁。
“程重,你小子要是再这么撅着酝酿臭屁,小心我们三个轮着给你千年杀啊!”
“嘿嘿,这不是车有点轴嘛!蹬着费劲儿。我骑车本来就够累了,你们还冤枉我,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嘛!”
程重刚坐下,话音未落,紧贴着车座的屁股底下就传出来一阵异响,把三人熏的急忙往车外扭头。
“你行,你特么真行。”
“几位,这是个意外啊!我刚才一听到千年杀,菊花都枯萎了。”
“呕~~你可别瞎说,我还想着啥时候有机会去洛阳赏菊呢!”
“咳咳, 不说这个了。哪里找羊粪去啊!不会得去郊区吧!”
“咱们要不先去涮羊肉馆子里头看看去,那地方杀羊,估计有清理出来的羊粪。”
“你可拉倒吧!肉联厂是吃素的?还饭店自己杀羊,美的你。”
“也对哈!那肉联厂怎么走?”
刺啦一声响,程重那小子直接把刹车杆摁死了。这刹车还挺好。
“除了业务上有往来的,大多数人谁知道这么偏门儿的单位啊!买肉那也是去商店、菜市场啊!肉联厂人家是公对公的单位,不接待个人客户不是。”
四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守株待兔,终于看到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妈路过,才赶紧问了个路。人家还真的知道肉联厂的方向。怎么说也是这一片生活了多少年的老街坊,肉联厂那单位现在可是鼎鼎大名。
早点出来也有好事儿,比如可以去饭店吃早饭。林里好奇来了个豆汁儿和焦圈儿,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愣是给塞了进去,脸都绿了。
四人骑车行驶在大街上,完全是一种新奇的感觉。既不用挤公交,又不用走路,怪不得要做有车族,省劲儿的厉害,而且现在停车也很便利,一个破三轮儿总不会有交警贴条吧!
走着走着,旁边就有一辆车靠了过来,感觉到有人看自己,扭头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天晚上遇到的板儿爷。别说,照着林里提的建议那么一收拾,这车看起来还挺干净的。
“怎么着几位?这是辍学加入我们这行了?理想造就现实?”
“呸呸,大叔,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啊!我们才刚上学,有着美好的明天等着我们,怎么会轻易辍学呢!这还没毕业呢!找不得工作。我们今天就是有事儿需要出去,拉点儿东西去,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拉啥呀?我在这四九城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没啥上进的门路,但这路面儿上熟悉啊!你说一个地方,绝对能找着。”
“那啥!我们打算去肉联厂一趟。”
“买肉?也对,公对公嘛!你们学校怎么把采购这事儿交给你们几个学生了啊!这事儿靠谱不?”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去买肉的。我们是去拉羊粪的。”
“羊粪?人家肉联厂杀猪的,哪里有羊粪啊!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哈?那边儿不杀羊吗?”
板儿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四人,有一种看到傻子的模样。
“哎呀!你们这些个大学生,就是没入社会闹的。那个哪儿来着不是其他民族的聚集区嘛!牛街那边儿,人家那里不吃猪肉,就吃那什么牛羊肉,那边儿估计有。对了,你们几个大学生骑个三轮儿拉羊粪干啥?”
“种菜啊!学校后头有一片菜地需要施肥,这个任务交给我们了。”
“嚯~现在大学生都这么接地气了吗?你们还有这课外要求?我只知道小学生中学生上什么劳技课,没想到你们大学生也有。”
“嘿嘿,是啊是啊!您给我指一下那个什么牛街的位置,我们去找找。”
林里脸不红气不喘的应答着。总不能说这是主任逮到他们后对他们的惩罚吧!
“去了那边儿也没有熟人啊!羊粪劲儿大,那可是肥田的好肥料,你们就这么急吼吼的去问人家要,肯定不给啊!”
“我们可以买一些的。”
“你们那菜地多大?”
“一亩地吧!”
“那这有点儿多,要是要的少点儿估计也就给了。这的确是得买,不过人家的买主一般也是定好了的。要不这样,我给你们指个方向,去农村弄吧!也不用给钱,他们那边儿缺东西,最好是拿东西换。这样也不容易被逮到。”
板儿爷朝林里他们眨巴眼,暗示这里头以物易物和用钱购买的区别。可不是咋地。投机倒把的罪名可不小。
“行嘞。换就换。不过什么东西好换?”
“就几袋羊粪而已,也不值什么钱,几包烟,一瓶酒,或者弄点儿他们稀缺的针头线脑的都行。”
板儿爷又眨巴了下眼睛,显然是有所暗示。也是,县官不如现管,总不能为了这事儿找人家大队的领导吧!直接找这方面的管理员,甚至是放羊的就能解决了。
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儿,林里他们也有了闲聊的兴致。对这位增加了业务方向的板儿爷显然有些关注。
“今天这车干干净净的,骑着倒是和以往不一样了,不过到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拉呢!倒是运货的生意好了些。”
“那您忙,我们自己过去吧!多往人多的地方转悠,人多才有机会嘛!”
“得嘞,你们慢着点儿啊!别走太远。”
“知道啦!”
两拨人分别后,司机已经换成了文平。程重这个时候也看到了自己裤裆上头黑乎乎那一块儿机油,哭丧着个脸用路边捡来的土坷垃一直擦,希望能多弄下去些。
“你们也真是的,要是早点儿告诉我,也不用抹出这么大一片啊!估计那车座上头蹭的都是一层黑。”
“啥?一层黑?”
骑车的文平踩着脚蹬子直接站了起来,扒拉了两下后松了口气,还好他屁股坐的靠后,稍稍蹭黑了点儿,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