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孙女生卒，再想想老四临行请求。
康熙到底是在沉默了，良久才叹：“像你四姐姐那样的女中翘楚，千百年才有几个？像她，朕看不容易。不过她有那个意思，你这当叔的又那么坚持，朕便不管了。”
“只要你四哥同意，她想学就学去吧。”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胤祄高兴得跳了起来：“好耶！儿子替大侄女儿谢过汗阿玛隆恩，汗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于康熙让他别高兴太早，还有四阿哥那个难关没过？
胤祄掐腰：不是问题，完全不是问题！
他早有准备。
瑞郡王笑眯眯地掏出张纸来：“四哥执拗，最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为免他误会儿子假传圣旨，汗阿玛您就送佛送到西，给签个字证明一下呗！”
康熙接过来一瞧，好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再看内容，嗯，请愿书？
兹有雍亲王府二格格茉雅奇对学习制器一事向汗玛法请愿……
康熙咬牙，一个爆栗子敲在破孩子头顶：“合着你这一天天的，这点小心眼都用在朕身上了是吧？”
这字儿若一签，哪还是什么证明？
分明是对老四的警告啊！
朕都已经知悉并同意了，你哪个牌面上的还敢有反对意见？
有？
有也憋着！
嘿嘿嘿嘿。
胤祄一把把笔塞进康熙手里，笑得奸诈又讨好：“君无戏言，汗阿玛都已经答应的事情了，万万不能后悔哦！茉雅奇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培养她您不亏的。”
“而且咱们前头不是说了么？就算咱们将相关科目加进了科举中，也开办了相关官学等。但招生情况依旧很不理想，优质生源更是想都别想。”
因为时下主流还是八股文章，但凡有条件供孩子念书的。还是盼着孩子金榜题名，将来顺利出仕。
而不是加入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脑门一热开辟出来的新路径，把孩子的未来局限在工部、内务府、乾清宫造办处等地，做个注定没什么大前途的匠人。
至于戴梓、黄履庄？
别闹！
满大清也就出那么两个，人家是特例不是个例。
但有弘时跟茉雅奇加入就不一样了啊！
朝野中就会有个朴素的认知：这东西若真那么一无是处，皇上能让儿子学，儿子学，儿子学完了孙子孙女学？
连皇家都推崇的东西，那必然是个好东西！
“这种想法的裹挟下，最后效果不说立竿见影吧，也至少是个比较大的良性改变。为了您孙子孙女能找到最好，最喜欢的方向。为了大清火器研发与制器的未来，汗阿玛您就签了吧。”
[您签了，我以后才方便启发大侄子、大侄女有更多更天马行空的想法啊！到时候三个人一起，就不是咱一个人的标新立异，而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天生就有这个聪明劲儿！]
[什么轮船、火车、飞机、坦克、机关枪的……]
就算现有技术造不出来，也好歹有个研究方向啊。
胤祄心里叭叭，各种畅想。
康熙听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若果能如此，大清就算打下全世界也不愁治理的问题啊！
整整整，必须整。
干脆利落地签好字后，康熙甚至还在边上提了句话：好孩子，好好学，汗阿玛相信你这么蕙质兰心，他日必将有所成。
胤祄都惊呆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家汗阿玛不知道怎么，态度又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从反对派秒变坚定不移支持者，他甚至还问：“光茉雅奇跟弘时姐弟俩，所起到的作用是不是太有限了点儿？要不你在其余皇子、皇孙、公主与格格们中间再挑一挑呢？”
胤祄：……
今天，又是怀疑他家康熙爸爸偷偷学了川剧变脸的一天。
但管他呢！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胤祄可不是个会眼看着机会在眼前溜走的性子。
他小眉头一皱，沉吟了会子才道：“儿子理解汗阿玛致力提升大清国防与科技水平的心情，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路终究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这遣词造句，听得康熙脸都黑了。
偏偏胤祄一心忽悠，根本就没再抬眼看他。只细说在绝大部分家长跟孩子眼里，自己这样的到底有多不务正业。
排斥鄙视必不可少，只是他地位够高、圣宠够浓，等闲凑不上来也不敢凑上来狗叫罢了。
所以……
小阿哥目光灼灼：“优质生源重要，打破人们心中的偏见更重要。”
重点：宣传得跟上。
重视得跟上。
得给相关学子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就业环境。提高他们在朝在野的受关注程度与相关待遇等，让他们成为世俗眼中的香饽饽。
只要香味儿散出去了，不愁没有大批相关人才闻着香味凑上来。
比如？
胤祄微笑举例：“比如玉米土豆等啊，刚出来头一年，百姓们多排斥呢？即便被纳入到赋税了，朝廷免费提供种子了，还是有些被迫害妄想症们偷偷挖出来扔掉。”
“还自吹自擂，沾沾自喜，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没受鞑子官员蛊惑，拔除了祸根。结果呢？”
“看到旁人大丰收，看着旁人粮食堆满仓才悔得把大腿拍青。以后都不用再动员，他们自己就哭着求着表示来年也要种玉米土豆，还要多多的种。”
小例子举得康熙嘴角微抽：“成成成，就按你说得办！”
胤祄跪下，规规矩矩行礼：“如此，儿子就替千千万万的大清子民谢过汗阿玛开明，汗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您是为了什么改变，都谢谢您这改变。]
康熙摆手挥退他，又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
唔，他就是批阅奏折太多，眼睛有些酸了，才不是被臭小子感动的。
相比于他的不坦率，四阿哥就真诚多了。
才到西域没多久，相关工作才刚刚展开，就接到了好弟弟许多来信。各种嘘寒问暖，细心交代自他离京后一双儿女的现状，还有那些为孩子们的考量。
直让四阿哥心里的坚冰软化成水，顺着眼角滴滴答答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