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源。
    柳惊鸿来到西来寺旧址，本想故地重游，寻求天道灵感。
    但可惜，此处已被修建联排房屋。
    酒菜饭香，武器铁臭，胭脂缭绕，还夹杂着灵兽、妖修、仙修、魔修各类不同身体散发出的气味，令柳惊鸿直皱眉头。
    “身体退行返祖后，鼻子倒是比狗还灵敏。”他环视周遭，直叹修真无岁月，十年时间宛若昨日发生。
    失神间。
    他看到身穿天子山道袍的修仙者走过，当即叫道，“道友，请留步。”
    他大步上前，跟上对方脚步，竟是一个修仙的乌鸦精灵，乌鸦不修魔不修妖，依然顶着乌鸦头。
    有趣，有趣，着实跟自己一样，好一个离经叛道的修仙者。
    柳惊鸿脸上的欣赏，却让对方眉头紧皱，一脸不耐模样。
    柳惊鸿发现后，惊觉自己的傲慢和失礼，当即行一道礼，“道友，贫道柳惊鸿向你打个讯儿，天子山外门弟子堂，往何处走？”
    更有趣的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柳惊鸿已下意识将“本座”、“仙君”、“御风曜日逍遥显圣”埋在心里，没了傲气，更多的是不失礼节的谦逊。
    “是你。”荆忆寒看清柳惊鸿的样貌，脸上泛起不可思议的神情，血红宝石般的双眸连眨几次，“抱歉，认错人了。”
    她抬起手直指天子山脉，“从这条路直行，过了碧霄楼，出了武陵源，一直往东，快近山麓，就见弟子堂。”
    “感谢，感谢。”柳惊鸿行一道礼，便朝着弟子堂方向去。
    荆忆寒见柳惊鸿离去后，拿出一幅画轴摊开，上面赫然是柳惊鸿披一身碧霄楼仙袍，弯弓射苍穹的伟岸形象。
    唯一不同是，那时柳惊鸿早已重患皮肤病，比蛤蟆皮更可怕，形如一尊被大雨淋过的泥人。
    这一幅画轴，柳惊鸿如同当下一般，五官精雕细琢，轮廓俊逸不凡，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和儒雅，不似妖族，更似仙帝临凡。
    “他怎会是一只癞蛤蟆精？”荆忆寒看着柳惊鸿消失的方向，“难道是我看错人了？”
    她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任务，不再思索，当即加快脚步，“先到功德堂上缴悬赏，再去弟子堂探探。”
    柳惊鸿心中有种莫名悸动，担心自己此行将会困难重重。
    天子山妖族修仙者中，大部分灵逍宝境弟子因其灵逍修真宝术的特殊性，常常以人身兽首，人身禽头的模样示人。
    若那乌鸦精当真认得自己，是灵逍宝境弟子还好些，倘若是其他门派势力，前方可就未知了。
    思绪间，柳惊鸿已来到天子山外门，弟子堂。
    这里常住人口高达数十万，为天子山道统挑选弟子之外，还培养衣食住行等各行各业人才。
    各个街道热闹程度，不亚于武陵源的闹市。
    柳惊鸿以防节外生枝，直奔天子山正统。
    他正一边观察面前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一边打量来来往往，各类形形色色不同的妖族。
    天子山不愧是禽族心中最强的修真圣地。
    柳惊鸿放眼望去，除了少数修魔者，其余修仙者和修妖者多不胜数。
    此刻，有人通过试炼，面露喜色，只待获得书卷，拜入天子山。
    也有人试炼失败，只得低着头，灰头丧气往天子山道统其他门派外门去，甚至有些人直奔杂役考核处。
    柳惊鸿按捺住对修魔者的杀意，朝着弟子堂大门直奔而去。
    他心以为远离引起杀意之源，远比压制内心对斩妖除魔的信念更加可靠。
    当下情况，不合适做出杀生的事儿。
    这时，一群人从弟子堂内，迎面而出，正好碰上步伐匆匆的柳惊鸿。
    “谁家妖奴？胡乱闯门？”竹景龙眉头微皱，那浓眉浑如吸满浓墨的毛笔一画而成，余光斜视柳惊鸿，“若你家主人在此考核，你无需担心安全，他顶多修为尽废，你该担心你自己可能被吞食。”
    柳惊鸿嘴巴微张，本以为对方语气神情如此凶恶，结果尽透着些许对自己关心与同情。
    妖奴的地位要比妖从低，几乎很难有翻身机会，对方还能这般对待，说明品格不坏。
    “还不走？在这等死？”竹景龙示意身边两个手下，要将柳惊鸿架出门外，“你身上水气浓郁，禽族修仙者倒还好些，禽族修妖见你，怕是会有本能吞食欲望，禽族修魔见你，定会控制不住原始兽性。”
    柳惊鸿行一道礼，“管事，贫道柳惊鸿，是前来考核的，诚心拜入天子山门下。”
    “胡闹！”竹景龙作为外门弟子堂三大管事之一，他见过太多自命不凡的水妖，妄图在天子山修仙得道，最终全都命丧禽类口中，“待你消除奴印再提考核吧。”
    竹景龙认为先给柳惊鸿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让柳惊鸿知难而退。
    “管事，贫道青青白白，没有奴印。”柳惊鸿再行一道礼，“还望管事行个方便。”
    他实在想不明白，竹景龙为何发觉自己身上水气浓郁，就认为自己一定身有奴印 。
    难道，水族精怪在天子山的地位如此卑微？
    难道，在天子山的水族精怪，甚至还不如在天门山这些人族修真圣地的地位？
    在另一个世界，哪有如此分明阶级。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进去吧。”竹景龙短叹一气，右手一挥，“若见其他管事，莫再如此这般一直与其对视，大多时候命比自尊重要。”
    “多谢。”柳惊鸿行一道礼后，便大步跨入门槛。
    竹景龙回头，用余光看柳惊鸿消失的方向。他总觉得些许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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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山羊胡老头儿翻一下白眼，停止研墨，仰望柳惊鸿，“你再说一遍？”
    “劳烦真人，也帮小妖登记造册，进行考核。”柳惊鸿脸上微笑不减，可心里有些气，他已经重复十一遍。
    “姓名，何许人士？“山羊胡老头儿，眼眸流光溢彩，瞬间将柳惊鸿看个通透，脸上鄙夷更甚，“不可说谎。”
    柳惊鸿一个水族妖精，竟然感来天子山外门，而不是去杂役处。
    “贫道名唤柳惊鸿，四方云游者，飘无定所。”柳惊鸿报上想好的答案，外门又不似内门，无需过分谨慎。
    “主修什么？”山羊胡老头儿用嘴巴舔了舔毛笔，歪着头用余光看柳惊鸿一眼，“可有专长？”
    “主修乾坤正法，专长斩妖除魔之术，辅修祝由祈福。”话刚落，柳惊鸿就感受到诡异的目光，全都注视到自己身上，顿觉浑身上下都不自然。
    柳惊鸿这话顿时迎来众人哄堂大笑，不分天子山弟子，或是前来考核人士，还是陪同的妖众、妖奴，一个个笑得面红耳赤。
    有更甚着捧腹滚在地上，还有笑得眼泪都快迸溅出来。
    “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妖怪，说自己主修乾坤正法，驱魔辟邪之术？”
    “他怕不是在水里待太久，脑子全都是水吧？一个水族小妖怪，竟来禽族修真圣地天子山？”
    “来天子山作甚？给其他人当鼎炉，做灵食？不如，直接关他在灵兽园养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