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魔猿摸一把心口鲜血，看得狰狞的猴脸，神情一愣一愣，显得十分滑稽。
    “可以宣布考核结束了吧？”柳惊鸿气势不减反增，彩霞氤氲萦绕本相原身，始祖幼鲲形态却散发着浑如海神临凡的仙威。
    在这个诡秘的考核世界，果真是你能想得到，就能办得到。
    前提是你有过此类经历，而不是凭空想象，那么这个世界无法投射出从未有过的东西。
    回流的元力，经过运转周天，反倒愈来愈强大，就连心脏吸收天鹅宝血的速度都在加快。
    此刻，柳惊鸿没那闲空去探究，他眼下只有考核结果，专注当下此时此刻。
    撼天魔猿回过神来，“你杀了我吧。”他视线聚焦在高高悬在脑门上的方方天画戟，“你只要杀了我，你就可以获得甲级特等，龙雕红光万丈。”
    他睚眦欲裂的狰狞神情收敛，一身紧绷筋骨舒展，与柳惊鸿双眸对视，“而且，其他考核项目免试，直接通关领证，获批开宗立派。”
    他语气平和淡漠，仿佛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似的，坦坦荡荡直面现实。
    “无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本座都不想简单杀戮。”柳惊鸿纵身一跃，瞬息后退百丈。
    他将方天画戟插在身旁，左手背负在后，右手握着枪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话，在本座看来非常浅薄，这个世界不是这么运转的。”
    他自己忽然发现，自己行为风格发生了微妙变化。
    自己以往对邪魔歪道之类，必杀之。
    如今，他已开始会在简单和复杂的世界穿梭。
    战斗时候，在当下时刻的任何反应和攻伐，都只有对与错之分。
    这是简单思维模式，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脱离战斗后，没了生命威胁，他会在简单的二元对立思维，复杂的多元对立思维的中间地带，权衡利弊。
    平时，若没实质性的生命威胁，面对的是复杂的世界，需要多元对立思维来面对这个世界。
    他开始会接纳自己内心负面情绪，接纳周边有各种各样的人。
    他似乎已经逐步接受那些与自己观念相悖的人事物，纵观大局。
    这时。
    “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你一定要飞升仙界，若少了你这么个人，必定少了很多乐趣。”撼天魔猿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远处身影已经消逝，“柳惊鸿，考核结束，成绩甲级特等。”
    柳惊鸿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强烈眩晕感席卷而来，紧接着就是失重感，让他心生恐惧。
    呼，他下意识猛然站起身来，发觉自己还在道台上，脱离了考核。
    “我不伤害那猴子，他懂得感恩，应该给我万丈红光吧？如果万丈红光，我就可以不用进行其他考核项目了。”
    柳惊鸿满怀期待，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考核玉牌。
    不知过了多久，柳惊鸿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有力，时而无声。
    好像过了一个时辰，又仿佛过了一整年。
    蓦然！
    考核玉牌闪耀红光，犹如一轮红灯笼，缓缓飞到柳惊鸿身前。
    柳惊鸿看到红光中闪烁着“甲优”两个金字，尽管心中有过猜测，但是还是有些许失望。
    呼，他深呼吸几次，右手一把将考核玉牌抓住放入怀中。
    看来不杀阵灵，的确无法得到万丈红光？
    就算阵灵想要报恩，也不可能逾越顶层规则？
    就连杨金木如此想要杀自己都不能轻易逾越规则，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阵灵？
    如此想来，柳惊鸿心中也就释然开来，内心还涌出一股莫名的愉悦感，一下子将失落席卷淹没。
    这感觉是柳惊鸿此前，作为御风曜日逍遥显圣仙君，拯救亿万万苍生都未曾有过的感受。
    “情绪病？真的是病吗？”
    柳惊鸿脑海浮现季沧澜绝世仙容，旋即大开灵台。
    他将这份愉悦最大化，去接纳，去感受，无需做出特别的认同，陷入思维情绪的滚滚浪涛之中，淹没自己本体意识。
    “有趣，有趣，那就好好享受这一个盛宴。”
    “至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尝试一切从未尝试过的生活方式，处事风格。”
    “……”
    思绪间，柳惊鸿体内婴灵猛地睁开眼眸，迸射出璀璨金光。
    他嘴巴微张，巨量天地元气涌入体内，汇入婴灵之中。
    一刻钟后，他再次回过神来，修为已经突破至金丹中期，小成境界。
    十七位天子山外门弟子，神情复杂的看着柳惊鸿，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有惊讶，有错愕，也有淡漠，众生百态惹人笑。
    他们亲眼所见，才发现柳惊鸿这只癞蛤蟆精，或者说是巨型蝌蚪精，竟然真的就仅仅只有金丹期修为。
    尽管他们的修为大多高柳惊鸿几个大境界，或高一个大境界的元婴期，或高两个大境界的出窍期，或高出三个大境界的分神期，或高出四个大境界的合体期，或高出五个大境界的渡劫期，甚至高出六个大境界，已经成功自行度过天劫，可以自证得道飞升的大乘期。
    可是，对于越两个境界挑战这件事，他们还是觉得太过玄幻，基本只出现在话本当中的主角身上。
    更何况水族妖精本就不擅长体术，撼天魔猿又是主修炼体的妖魔。
    在现实中，也许越两个境界挑战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天鹅仙向逸仙和太上长老杨金木，这些天纵仙才身上。
    “何事？”柳惊鸿不太习惯这种赤-裸-裸的目光，“体术考核可算结束？”
    “已然结束，道友若不入定参悟天道，便可随我离开。”书记官脸上没有之前的鄙视与不耐烦，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人也热情起来，“道友的考核，着实让我佩服，自问自己无法通过这个考核。”
    作为牛族，主修炼体的他曾一次一次设身处地，将自己与柳惊鸿调换。
    可是无论他如何在内心灵台演练战斗，他都无法跟撼天魔猿在战斗中获得优势。
    更别说他可以击败高于自己两个大境界，甚至可以当场格杀。
    “你们可以看到我考核的影像画面？”柳惊鸿佯装镇定自若的模样，脸上泛起微笑，掩盖心中的惊讶。
    “当然，毕竟有阵灵。”书记官报以笑容，尽管没了鄙视，却也不卑不亢，更没有讨好的成分，“我很荣幸能够一睹道友伟岸仙姿，不过水族妖精在我们天子山，远比道友想象中复杂……”
    “原来如此。”柳惊鸿哑然一笑，佯装恍然大悟，显得满不在意的模样。
    如此交流方式，反倒让柳惊鸿觉得很舒服，毫无拘束。
    其实柳惊鸿心中暗惊，好在自己没自大自满，吐出自己真实身份的相关话语。
    “道友，这边请。”书记官仰着头，笑着带柳惊鸿穿过甬道，朝外面走去。
    “书记官，这次考核，我花了多长时间？”柳惊鸿漫不经心问道，其实心中另有打算。
    若时间还足，那么他打算趁着刚刚突破修为的契机，可以直接去下一个考核地点进行考核。
    “一个时辰，打破龙雕全红的考核记录，绝无仅有。”书记官做一个请姿，让柳惊鸿先跨过门槛，往道厅里走 。
    闻言，柳惊鸿点点头，接着跨过门槛，走进道厅。
    刚进入道厅刹那，无数目光投射到柳惊鸿身上。
    柳惊鸿脸上笑容不减，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扫视一遍道厅各个角落。
    他发现有十几个新面孔，其余都是不久前一面之缘的老面孔。
    此刻，老面孔一个个神情各异，有惊愕，有猜疑，有嫉妒，有好奇。
    柳惊鸿觉得浑身上下犹如亿万蚂蚁在爬，十分不适。
    他也没打算停留，而是让书记官带自己离开。
    而他没有对鹰族大妖任方和牛族青年有特殊相待，惹得两人目光深寒如冰，怒意昂然。
    “本尊务必要在柳惊鸿成功通过所有开宗立派考核之前，悄然夺得他身上的混元灵宝。”任方心中暗暗算计起来。
    倘若柳惊鸿在天子山成功开宗立派，那他想要动手可就难了。
    要知道当年柳惊鸿的混元灵宝令多少诸天妖魔，名门正派垂涎。
    他心中明白，过不了多久柳惊鸿再现踪迹，必定会惹来当年围观者的窥觊。
    人群中，荆忆寒目送柳惊鸿消失在甬道尽头后，将头转向三管事羊胡子老头儿，“老杨头，你动作可真够快。”
    她脸上似笑非笑，可语气微微沉重。
    她早已发觉这次对决背后，有登灵羊一族插手。
    她作为天子山副宗主的独女，又是天鹅仙向逸仙的弟子，对于这种背后小动作，要暗害天子山有生力量的行为，十分反感。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太上长老杨金木要害柳惊鸿，在所有情报之中，柳惊鸿与杨金木没任何交集。
    难道，杨金木也是为了柳惊鸿身上那两件还未经过证实的混元灵宝？
    老杨头不敢与荆忆寒对视，他能够明显感受到荆忆寒按捺心中的怒意。
    须臾，他对荆忆寒躬身道，“缥缈仙有令在先，小老头儿也只是按照法旨办事罢了。”
    荆忆寒嘴巴微张，千言万语汇聚在喉头。
    最终，她还是硬生生吞咽下去。
    她那双乌鸦血眸，流光溢彩，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