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名舞娘进场,大厅一片喧闹,正是好事者意乱情迷之时。
主席上的丁默邨、李士群突然站了起了起来,他俩在保镖护卫下,迅速离开座位,向大堂后门走去。
这两位从不在公众场合过多停留,这次来扬子饭店,给季云卿贺寿已是破例,所以见场面混乱,便当即撤离,只留吴四宝镇场。
吴四宝身边还有四名保镖,分散站在吴四宝身后。
吴四宝没有离开座位,他看着舞娘走近,敞开衣襟,将一把匣子枪拍在桌子上,朝着坐在对面的张良鹏咧嘴一笑:
“小张,今天排场摆的不小,难免混进些不开眼的瘪三,老子正好借这个机会,清理清理这些咬人的臭虫。”
张良鹏听了这话,正有些不解,一个原是护厂队员的心腹挤到近前,向他附耳说道:
“鹏哥,饭店外面来了好多辆汽车,把整条街道都封了!足有上百人堵在饭店门口,他们都带着枪,说是特工总部的人!”
张良鹏脸色大变,他看向吴四宝,质问:
“四宝哥,你这是何意?”
吴四宝大大咧咧的笑道:“还能有啥事啊,本大队长执行公务,采取紧急行动,肃清潜藏在这里的奸细!
小张,张队长,你可要服从命令,让你的人,好好配合本大队长啊!”
张良鹏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因为作为吴四宝麾下的中队长,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反驳。
按照夏吉祥的谋划,他们今天为季云卿操办寿宴,大宴宾客,正是扬名立万之时,并顺利得到汉奸头子的赏识提拔。
可他没料到七十六号会拿扬子饭店作饵,突然采取抓捕行动。
若吴四宝此时封锁饭店,大肆搜捕,宴会现场势必大乱,若是赴宴者争相逃离,七十六号特务开枪镇压,势必造成很多伤亡事件。
那他张良鹏就算彻底栽了,江湖威信荡然扫地不说,从此扬子饭店的生意也要一落千丈。
张良鹏的气场被压制,正在犹豫的时候,身边香风扑鼻,舞娘们绕着酒桌围成一圈,莺莺燕燕娇笑着,等待主宾们挑选女伴。
“哈哈哈···众香女儿国,真是秀色可餐呐!”
坐在主位的季云卿哈哈大笑,花白胡子一个劲发颤:
“老夫聊发少年狂,就不客气的先挑两个美娇娘!”
说着季云卿点选了两名舞娘,都是苏淮地区的姑娘,上前陪坐在他左右,为他斟酒布菜。
就见老流氓摊开双臂,左拥右抱着俩舞娘,由着她俩喂自己喝酒吃菜,胡子上汁水淋漓,笑得非常开怀。
张良鹏见季云卿装聋作哑,根本不管门下弟子纠纷,不由得着急起来。
这时众舞娘经过贵客挑选,纷纷在酒席间落座,一时欢声四起,就连张良鹏身边,也有一个金发洋妞自发落座。
然而面向凶恶的吴四宝,身边却没有一个舞娘肯靠近。
吴四宝也不尴尬,他起身扯过一名舞娘,硬生生拽到自己身边,狞笑道:
“过来吧,美人儿,让老子好好疼疼你!”
“哎呀,吓煞人唻,迭位官爷~~真勿懂怜香惜玉,嘻嘻···”
跌坐在吴四宝腿上的舞娘模样俏丽,操着一口苏沪软语,巧笑嫣然,正是军统女特工武铁梅。
“哈哈,这小娘皮够味!居然不怕老子!”
吴四宝在女人大腿上摸了一把,哈哈大笑着继续袭胸揩油,这时一名特务趋前报告:
“吴长官,弟兄们到齐了,把整条街封了,前后门也都堵上了,开始行动吗?”
吴四宝正在尖叫声里,将手向怀中女人的领口塞去,嘴里婬笑道:
“不急,让老子消遣消遣再说······”
这句话没说完,突然身边一杯酒泼来,正泼在吴四宝脸上。
“姆妈邪批!哪个敢惹老子,老子活剥了你!”
吴四宝大怒,他擦着脸上酒水定睛一看,见夏吉祥坐到自己对面,眼神森寒,那张阴鸷的面容却满是笑容:
“吴四宝,老子敬你酒,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吴四宝感受到夏吉祥的杀机,面露凶光的瞪眼顶了回去:
“怎么?!吴老子今天奉命行事,你敢妨碍老子执行公务吗?”
“你的主子级别再高,也不过是日本人的狗,更何况你这条门下走狗,今天在季老爷子面前,你这粗坯也敢自称老子,信不信我抽死你!”
“你他娘的敢?!”
吴四宝神色狰狞,他抬手要拿桌子的手枪,动作却猛然僵住了,他感受到一股杀气,犹如实质的罩住他全身。
夏吉祥语气森寒:“吴四宝,我看你活腻了,敢砸我的场子。”
张良鹏趁势掏出枪来,对准了吴四宝:“夏哥说得对,敢跟我们过不去,我先崩了你。”
“别动!”
“都别动,把枪放下!”
吴四宝身后保镖立刻掏枪,举起四把匣子枪,与张良鹏对峙。
大厅顿时一片安静,宾客们面面相觑,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吴四宝望着张良鹏狂笑起来,满脸轻蔑:
“小张,你行啊,刚拉起几十个‘空子’,就敢跟我争宠叫号了,知不知你吴老子有多少人马,又收了多少徒弟?
老子今天只带来两百人,就足够扫平你这点瘪三了。”
夏吉祥淡然开口:“是么,吴四宝,咱们不是没交过手,就凭你那两下子,敢跟我叫号吗?你忘了佟公馆那回,老子怎么压着你打了?
你要是不服,尽管动枪试试,今天看谁撂在这里!”
“姆妈邪批,你敢?!”
吴四宝这一阵嚣张跋扈惯了,很难抹下来脸认怂,但是他只是叫嚣,却没有伸手摸枪。
别看夏吉祥没亮家伙,但出手肯定不慢。
吴四宝没有把握获胜,更没有对命的勇气,他才开始享受荣华富贵,哪肯冒险赌命。
“当然敢,老子身手比你好,靠山比你硬,”夏吉祥悠然回怼:
“宰了你这条断人财路的疯狗,老子最多关几天禁闭,日本人那里,只要使几个钱,老子就能平安无事,说不定还能顶了你的位置,从此平步青云呢。”
“你少特么吹牛,你没那么大的能耐,吓唬谁呢?”
“呵呵,老子有杀人特权,想杀谁都可以先斩后奏,”
夏吉祥声音很低,语声轻佻:“知道什么是切舍御免吗,知道我杀了多少条不听话的狗么,你可曾看到我被处罚过?”
吴四宝一时语塞,被怼的又羞又恼,可他不敢进一步挑衅,他清楚夏吉祥暗中为日本人做事,职务是特攻队队长,据说可以监管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就连主任丁默邨,李士群都要受节制。
于是双方互不相让,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这时大厅里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一些机灵鬼悄悄退场,试图离开饭店。
这些人不出意外的被堵在门口,与堵门的特务吵闹起来,声音越闹越大。
这时就见夏吉祥一拢袖口,气势凌然的骂道:“吴四宝,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先取你狗命再说!”
“我是奉命行事,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吴四宝色厉内荏,嘴上却不肯服软。
千钧一发之时,季云卿咳嗽一声,老气横秋的发话了:
“嗯哼~~放肆!你们都给我住手,都是老夫的弟子,都是同门师兄弟,闹这么生分,还把我这老头子放在眼里吗?”
“是,老爷子,是我吴四宝的不是,我给您赔罪了。”
吴四宝连忙借坡下驴,转身喝道:“你们把枪收了,别让我在师傅面前失礼!”
众保镖纷纷收起武器,张良鹏也放下了枪。
厅里的气氛顿时缓和,宾客们的情绪松弛下来,纷纷嚷着要走。
于是夏吉祥盯着吴四宝说:“吴大队长,让那些把门的奴才把门让开,放客人们离开饭店,让大伙儿高高兴兴的贺寿,高高兴兴的走!
今儿出了这条街口,随便你的人怎么折腾,但若是敢砸我的场子,搅闹老爷子的寿宴,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吴四宝负责七十六号的安保工作,今天他确实想小题大做,借捉拿军统杀手的名义,打压张良鹏的势力。
如今他被夏吉祥当众呵斥,觉得面子下不来,正犹豫的时候,就听季云卿一拍桌子,为夏吉祥撑腰道:
“吉良说得对,还是这徒儿有孝心啊。
四宝啊,我老头子的台面,你都不愿意帮着撑持了?难道你要欺师灭祖不成,别忘了,是谁把你提携起来的?”
“是,师傅,是我吴四宝考虑不周。”
吴四宝哈着腰认错,大声下令:“你们快去传令,告诉各个队长,放开路口,让客人们离开。”
命令下达后,饭店大门敞开了,宾客们纷纷退场。
这时夏吉祥给张良鹏使了个眼色,用下巴指了指陪坐的舞娘。
张良鹏会意的站起来,大声向宾客们宣告:
“诸位,诸位请留步,请听我说!
今天为了欢庆季老前辈寿宴,我们扬子饭店特别大酬宾,酒水吃食全部免费不说,咱们扬子舞厅还准备了上百名美女,彻夜陪伴客人跳舞!
而且客房部也特别优惠,今夜的客房房费半价优惠,希望老板们抱得美人归,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时季云卿也站起来,吆喝道:“大伙儿还等什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没看到眼前净是洋妞么,赶紧下手搞她们啊!”
随着这句粗俗的笑话,一些老色痞应和的笑起来,他们勾搭相中的舞娘,三三两两向隔壁的舞厅走去。
夏吉祥躬身抱拳,向季云卿致谢:
“多亏师傅救场,让徒弟保全了颜面,师傅气场十足,老当益壮,真是雄风不减当年!”
“哈哈···好说,吉良啊,你也要收收煞气,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让四宝下不来台,毕竟他入门比你早,是你的大师兄啊。”
季云卿摆了摆手,坐下来抚须笑道:“你们再怎么闹腾,也都是我季云卿的徒弟,师兄弟切不可内讧,凭白让外人笑话。”
“师傅说的是。”
吴四宝得了台阶,重新坐了下来,搂住身边的舞娘武铁梅,举杯向夏吉祥敬酒:
“来来来,和元老弟,咱们杯酒泯恩仇,我敬你一杯!”
“我不喝酒,就了以茶代酒了,干杯。”
夏吉祥端起茶杯,与吴四宝碰了下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吴四宝将酒杯放到嘴边,却突然停下来,他嗅了嗅酒水,叫道:
“不对,这酒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