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丐帮才最光荣
作者:最夜花   我在红楼改气数最新章节     
    被横刀立马的白麻肉大将军打得满地找牙的贾琏,勉强吃了几口粗米饭,骗得肚子不那么饿了,就准备撤退。
    正要就此放下筷子,抬眼一看,书友先生仍在认认真真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饭,其余众人也都在规规矩矩地用餐,虽不过是青菜豆腐,大家却吃得极为文雅好看,并不带半点寒酸猥琐之相。
    刚才还笑话穷酸的贾琏忽然对书友先生生出极大的敬意来。
    这位先生,不仅仅在教学生们经史子集,更是通过言传身教,让来自不同家庭的孩子耳濡目染,养出一身端正良好的作风。以后当这些学生在社会立足之后,他们便会将这种作风变成他们的家风、门风。
    他教的就不光是一个人,而是这人背后的一族人。
    而这正是自己眼下极为需要的。
    贾家的门风、家风已坏,上行下效,无人上进。
    自己要想方设法改变阻止贾家的诸位当权之人继续作死,而那些少年子弟们,则须得有这样的先生教导。只有从根本上改变贾家子弟的作风,才有可能改变贾家的未来。
    想到此处,贾琏重新审视了一番白麻肉大将军和那四员青菜副将,也不再挑剔,认认真真地继续用餐。
    .
    饭后,学生们安静且动作迅速地各自收拾碗筷,清洗干净,分门别类放在饭堂门口的桌子上,这才各自回寝室小憩一刻钟,之后便要开始一个下午的刻苦攻读。
    书友先生同平素一样,漱了口,洗了手,又有当值的学生送上茶来,一边吃着饭后茶,一边同贾琏说话。
    倒是贾琏的肠胃还“认生”,哪里耐得住这样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粗米饭和清茶的反复冲洗,不一时就腹痛难忍,只得赶忙去“净手”。
    从茅厕出来,神清气爽的贾琏在泉边净了手,一路走来,只听得各处都是琅琅的读书声,反倒显得整个书院愈发静肃安详。
    他正东瞧西看地走过饭堂,却听见里面传来小朱子大爷的抱怨声音,那声音不大,唉声叹气地很是可怜:
    “他又不是不知道书院里的艰难光景!
    哪天不是‘可着头做帽子’?要一点儿富余也不能的,还要忽拉巴又添了一个人吃饭,真是的!
    不能短了学生的饭?那饭能从天上掉下来?最后可不就又短了我的那碗饭?你当爷爷的省下半碗饭给我,可我吃半碗饭能饱啊?
    就算是有客赶上了饭点来,也该提早告诉我一声,哪怕我煮饭的时候多放一碗水呢,好歹也能给我再挤兑出半碗饭啊。
    我也饿了一早晨了,弄点刷饭锅饭桶的水当稀粥凑合凑合,这也太……”
    太穷了!
    贾琏都听不下去了。
    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书院,怎么就穷到了这个德行?
    贾琏两步走进饭堂,却见白须白发的小朱子大爷正抱着木头饭桶,把里面用热水涮出来的所谓稀粥倒在一只大碗里。
    贾琏上前一把接下那木头饭桶,随即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小朱子大爷手里。
    本想说“真对不住,这个给您老人家拿去买东西吃”,但忽觉如此做法会让书友先生难堪,便改口道:
    “我和书友先生要吃茶,劳烦你去旁边镇子上跑一趟,买十个夹肉烧饼回来,剩下的银子是赏钱。”
    饿得一肚子火气的小朱子大爷不可置信地瞧了瞧银子,掂了掂这银子:
    好家伙,少说有二两多,买夹肉烧饼?那还不得买二百个啊!
    他只要十个,这剩下的都是赏钱?
    我要是以后每天都吃一个夹肉烧饼,能吃半年呐,这不是发了大财?
    这年轻人是谁啊?大财主啊!
    小朱子大爷脸上顿时笑容绽放,愈发显得鹤发童颜:
    “多谢贾公子,小的这就去。”
    “等等。”贾琏一把揪住急着去买夹肉烧饼的小朱子大爷,“别白拿我的赏钱啊,跟我说说,这书院怎么就穷到了这份儿上?”
    小朱子大爷空空的肚子给夹肉烧饼勾引得更饿了,见贾琏问,便半点也不隐瞒:
    “还不是我四爷爷教出来的?
    状元榜眼探花教出一大堆,就是书院越出名越穷。”
    他一把捧起那装着刷饭桶水的大碗,一饮而尽,拍了拍肚子安抚一下,然后向贾琏大吐苦水。
    .
    原本书友先生以前也是颇有些家资,完全是因为喜好读书、喜好教书这才开了书院。
    这书院头些年一直都经营得很是不错,虽不怎么赚钱,但至少不赔钱。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是几乎所有读书人开蒙之时必读的《神童诗》,“读书能改变自己命运、改变他人命运”的思想早已经根植再每个读书人心里。
    及至读了《大学》,这些书生个个又都牢记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其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人教诲。
    再到进入“鹤山书院”,听书友先生讲起张载张横渠的理学思想: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一众莘莘学子,个个内心激扬澎湃,都觉得自己念书、考科举便可以出仕建功,最终达到兼济天下、青史留名的目标。
    学生们个个志向远大,个个日以继夜地刻苦攻读,不甘人后。
    每日里你五更起床,我便四更天爬起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比赛用功也罢了,后来,又升级为比赛吃苦。
    你头悬梁,我就锥刺股,你读书能累晕过去,我读书就能累吐血。
    既然以吃苦为荣,少不得渐渐便瞧不得不吃苦的人。
    比如严炎,便是当中的出类拔萃者。
    从比读书,到比吃苦读书,越苦越好,渐渐又发展成了以出身清贫且吃苦读书为光荣。
    在这书院里,要想成为大家的楷模,不仅得学得好、学得苦,还得家里穷。
    家里越穷,生活越困难,还能成绩越好,那这样的学生就被看做是注定要“青史留名、万古流芳”的。
    其实在这些学生之中,能交得起书院赘资、负担得起食宿的,都并非家境极为贫寒之人。但既然越是在艰苦条件下勤学苦读、以苦为乐的励志故事更能为人传颂,那大家自然也都以穷为荣,以苦为乐,那就有点钱的也说没钱,交得起学费的也说交不起学费。
    书友先生一向怜惜穷苦学子,交不起学费的,欠着就欠着了。
    如此经年累月下来,“鹤山书院”里的学生几乎个个都说自己家中寒陋清苦。
    你年少时凿壁借邻居家的灯光看书,那我就夏天逮萤火虫、冬天接着雪地的泛光、春秋天追着月亮光苦读。
    你家中只有三亩薄田、一间茅屋,那我家就贫无立锥、与人为佃。
    这要不是因为乞丐不能考科举,估计这书院就已经变成丐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