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非晚伸出手,将电视遥控器拿起,轻轻地按下音量减小键,直到那原本喧闹的电视声音变得如同细语呢喃一般微小。
此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江嘉栩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迟非晚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丝从江嘉栩口中传出的悲泣声。
她依旧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江嘉栩一边哭泣,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迟非晚,试图从她的神情中寻找到哪怕一丝丝的怜悯和关切。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迟非晚那冷漠而又疏离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动和动容。
渐渐地,江嘉栩意识到自己的哭喊并不能打动眼前这个心如铁石的人,于是他的哭声也开始慢慢变小,最终只剩下微弱的抽泣声。
迟非晚把电视关了,看向他:“你再哭什么?”
江嘉栩本来就是想要通过哭泣来引起迟非晚的注意,可当迟非晚问他的时候,他就答不上来了。
江嘉栩毕竟还是个孩子,那稚嫩的脸庞和纯真的眼神让他很难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只见他默默地走到地毯旁,缓缓地坐了下去,便低垂着头不再吭声。
迟非晚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始终没有从江嘉栩身上移开。
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小家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江嘉栩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将眼眶中的泪水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
那原本挂满泪痕的小脸逐渐恢复平静,但仍能看出些许哭过之后的痕迹。
这时,迟非晚轻声开口问道:“哭够了?”
江嘉栩弱弱的点了点头。
迟非晚把一根棒棒糖放到江嘉栩的掌心上:“哭不能解决问题。”
江嘉栩慢慢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他看了看迟非晚,小声说道:“妈妈你都不爱我了,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说完,他低下头,好像有点难过。
迟非晚心里一动,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我不爱你了?那你想要妈妈怎么对你”
江嘉栩抿了抿嘴唇,“妈妈都没有来看我,也不关心,也没有寄东西给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迟非晚满脸疑惑,“没有给你寄东西?怎么会呢我每隔三天都会给你寄啊,快递都显示签收了……”
话还没有说,迟非晚就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了。
江嘉栩眨了眨眼,“妈妈,你是不是骗我?”
江嘉栩从刚开始的满心欢喜收到礼物,到后面的逐渐失望,本以为迟非晚会准备回家的惊喜,结果他进来,里面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迟非晚笑了笑,“妈妈没有骗你,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奶奶,妈妈寄给你的那些东西,究竟去哪里了。”
江家就是要让迟非晚和江嘉栩的母子关系变得僵硬。
但江嘉栩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他受了委屈也会说出来。
江嘉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中的棒棒糖也快吃完了。
迟非晚站起身,“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江嘉栩紧紧地拽住迟非晚的袖子,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说道:“妈妈,我这些天都不想去奶奶家啦,我只想一直住在青岚院嘛。”
迟非晚温柔地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江嘉栩的小脑袋,柔声回应道:“宝贝呀,在你爸爸还没回家之前呢,你确实可以一直住在咱们温馨的青岚院里哦。”
整个过程中,江嘉栩对江淮序的情况只字未提,仿佛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小小的心灵里似乎只有妈妈和眼前这座充满温暖与欢乐的青岚院,至于那个总是忙碌、很少陪伴他的父亲,在他心中并没有占据太多的位置,甚至连一丝关心都显得多余。
或许在江嘉栩看来,有妈妈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而父亲只是一个偶尔会出现的陌生人罢了。
江淮序在两个孩子心中的可不高,几乎两个孩子哭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名字是妈妈,而不是爸爸。
“妈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江嘉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兴奋地跳了起来。
迟非晚摇了摇头,你还是要感谢老天爷。
*
江淮序住院这件事,迟非晚早就跟家里的两个孩子说了。
小梨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还很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江淮序的情况,言语之中流露出对父亲的担忧之情。
然而,与小梨子截然不同的是,江嘉栩自始至终连一颗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仿佛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
在小梨子还年幼的时候,江淮序对她还算不错,至少没有过分地苛责或虐待过她。
但江嘉栩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而惹怒江淮序,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扔进房间里,并被紧紧锁住。
而江淮序呢,则自顾自地在外面和迟非晚一起做着各种“坏事”,完全不顾及被关在房间里的儿子的感受。
尽管他如今可能还不太明白江淮序当时那些行为背后的真正意图,但内心深处却早已深深地埋下了对父亲的厌恶种子。
迟非晚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穿上那身厚重的防护服,将口罩仔细地戴好,当她终于踏入那个房间时,一股浓烈而复杂的药水味扑面而来,瞬间充满了整个鼻腔和肺部。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江淮序。
这张脸,曾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让她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敲上几拳。
此刻,江淮序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尚未愈合的伤口,有些还微微渗出血丝,看上去触目惊心。
由于戴着口罩,呼吸产生的白雾渐渐覆盖住了江淮序的口鼻部位,使得原本就难以看清的唇色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迟非晚不由得向前靠近了几步,试图透过那层薄薄的雾气看清他的真实状况,但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影子。
迟非晚的视线落到江淮序的旁边的监视器和呼吸机上,蓝眸深了深。